今夕亦何夕第五梦 云谲波诡
之后的几日,名叫瞿唐的少年伤势渐渐转好,而狐若师姐听说又被派出执行新的任务。我仍附在瞿唐身上,苦思不出如何能从这幻境出去。
一日上午,丫鬟过来传话,说殿下让瞿唐马上去落月阁。瞿唐换了身利落的短衫便出了门。我随着瞿唐的身体前行着,打量着洛王府的一草一木。朱墙碧瓦,亭台楼阁,无一不充斥着庄重与贵气。心中不禁暗道,这洛王府如此奢华,想必此时他定已大权在握了吧。
走了大概一盏茶的时间,便来到一处院落,院上牌匾题着“落月阁”三个大字。我随瞿唐刚踏进院门,便瞧见不远处有个约莫五六岁的小男孩,正跪在日头低下。因已是夏日,一大早日头就烈得很。小男孩显然已经在这里跪了许久,他垂着头,额上的汗水滚滚往下落,嘴唇干裂,面色灰白,双眼微闭着似已支撑不了多久。瞿唐一见此景,立马快步走了过去,伸手就要将小男孩扶起,却被一声个清冷的声音阻止:“让他跪着!”
瞿唐闻声望去,见一旁的亭子里端坐一人,正悠闲地品着手中的茶。瞿唐忙快步上前,单膝跪下,恭声道:“参见殿下。”
洛王眼皮抬都没抬,只是轻啜了一口茶,嗯了一声,示意他起身。瞿唐这才退到一旁。
我一听此人便是洛王,不由好奇的仔细打量起来。他身着一身绛紫祥云袍,玄纹云袖,腰系玉带,头戴束发嵌宝紫金冠。面若刀刻般刚棱冷硬,此刻正低垂着眼,把玩着手中的玉杯。修长而优美的手指上下摩挲着,虽看似悠闲却浑身上下散发着让人窒息的威严。此刻,看他并未打算有开口的样子。
瞿唐在一旁有些按耐不住,俯首躬身道:“殿下,小公子他”瞿唐的话突然停在嘴边,正对上洛王微微抬起的双目,那双眼里不经意流露出的精光顿时让人心尖一颤,不怒自威。瞿唐屏住呼吸,复又说道:“日头这么烈,小公子再这样跪下去,恐怕会”
洛王摆了摆手,打断他的话,放下手中玉杯,负手起身冷冷道:“你过去问他,他若肯认错,本王便饶了他。”
瞿唐应声,快步来到小男孩身旁蹲下,抚上他的肩头低声唤道:“小公子,小公子,醒醒”小男孩似已被晒得有些恍惚,听到声音才缓缓睁开眼,身子有些摇摇晃晃,望见眼前来人,干哑着说道:“瞿哥哥”瞿唐点点头,低声劝道:“小公子,无论什么事,你先跟殿下认个错。”小男孩艰难的摇摇头,倔强道:“我没错。”说罢又闭上了眼。
瞿唐试着又劝了几次,小男孩仍闭着眼,不发一言。瞿唐只好起身,返回洛王身边,躬身问道:“殿下不知小公子他犯了什么错?”
洛王冷哼一声,斜眼望向跪在一边的小男孩:“哼,什么错?他错就错在根本不该问本王他的父亲是谁!他既要跪,就让他一直跪着好了!”说罢,不再多言,甩袖离开了落月阁。
瞿唐的手不由一抖,俯首恭送洛王,随即便来到小男孩一旁蹲下,叹了口气,道:“小公子,你这又是何苦。你明知殿下最恨的便是你提这事,你又何必追问不休?”
小男孩微微抬起眼,望向瞿唐,声音带着一丝委屈,哽咽道:“他总说我没有爹,那为什么别人都有,就我没有?我只是想知道我爹是谁,难道这都有错吗?我知道自己没爹没娘,让人嫌弃,他既然如此讨厌我,为何当初还要收留我?”
小男孩许是先前憋了太久,见到瞿唐终于都爆发了出来,不断抽泣着。瞿唐只在一旁抚着他的头,轻声安慰道:“殿下也是有苦衷,并非是不喜欢你。你也别总是跟他硬着来,认个错也就不必受这苦头了。”
小男孩摇摇头,仍是抽泣着:“我就是不明白”小小的身子晃的越来越厉害,下一刻竟突然栽倒在瞿唐怀中。瞿唐唤了他几声,见他没有丝毫反应,忙抱起他送回房中,吩咐丫鬟赶紧请杜先生过来看看,自己则疾步向屋外走去。
书房里,洛王正心不在焉的翻着手中的书,时不时望向窗外的日头,低声向身旁候着的丫鬟问道:“他还在跪着?”
丫鬟称是。洛王将手中的书扔到桌上,起身踱步来到窗前,负手而立,似是在思忖着什么,面带淡淡的郁色。
此时瞿唐将将赶到,在门外唤了声殿下。洛王侧脸见是瞿唐,返回到几案前,示意让他进来。瞿唐躬身行礼:“殿下,小公子他晕过去了。”
洛王并未说什么,只是眉头稍稍一蹙,淡淡道:“他认错了吗?”
瞿唐摇头:“属下已经请杜先生过去了。”
洛王冷哼了一声,复又叹了口气,眼中却多了一丝温柔和惆怅,像是对瞿唐说,又像是自言自语:“哼,这倔强的性子还真是像她。”
后来的几日,我随着瞿唐日日来看望那个小男孩,从他们的交谈中才得知小男孩名叫澜月,是洛王收养的养子。他的母亲曾是洛王的暗卫,生下澜月不久便去世了,而他的父亲却是整个王府的禁忌,虽没有多少人知道此人究竟是谁,但也从未有人敢提起过。澜月还在襁褓中就被送到了王府,洛王吩咐他的吃穿用度一律按世子规格,但又因他与洛王并无血脉,因此王府人人都称他为小公子。
澜月虽然年纪小,却并没有这个年纪应有的活泼调皮和天真烂漫,性格十分安静内敛,沉默寡言。他每日不是读书写字,便是待在自己的院子里不停的练功。不似洛王对他的不管不顾,瞿唐与他更为亲近,时常来落月阁陪他。澜月十分倔强,经常为了一招半式在烈日下反复练习。瞿唐于心不忍,怕他伤身,总劝他歇歇明日再练。但澜月也只是淡淡摇头,继续练着。瞿唐问他:“也不知你小小年纪为何如此执着,何苦这么为难自己?”澜月却瘪瘪嘴,坚定的道:“只有我变强了,他才不会讨厌我。”瞿唐苦笑一声,抚了抚澜月的小脑袋,深深叹了口气。
我附在瞿唐身上已有几月,这几月来,我没有一天不想要早些从这个幻境里出去。可每每醒来,却仍是身在王府。无奈只好继续想其它办法,心想实在不行,也只能寄希望于云玄,望他早日设法将我救出。
师姐狐若一直记挂瞿唐的伤势,自上次的任务回来后,便时常来探望瞿唐。我总觉得师姐看“自己”的眼神有些怪怪的,眼中总是溢满了许多情绪。有担忧,有开心,有无奈,又有失落。师姐对瞿唐照顾有加,体贴入微。可瞿唐却似早已习惯如此,对师姐一如既往的保持着师姐弟的和睦关系,从未有逾规越矩的时候。每每此时,师姐的眼神却总是充满伤心和失落,之后便会马上去接新的任务,消失一段时间。
我不由得叹息,这瞿唐可真是个不解风情的傻子。这么美丽又体贴的师姐都不要,不是没开窍就是假装不知道。喜欢就大胆的迈出一步,是个男人还瞻前顾后。如若不喜欢,就跟人家说清楚,这样耗着又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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