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远侯班超第二十二章 狭路相逢
离开阿母黑稗,金栗这个假小子仿佛一夜间长大了。开始一两天她情绪不高,懒得动弹,进食时就差甘英喂了。可从第三天天明后的朝食起,她便成了驼队的管家婆。伊兰锦衣玉食,什么也不会干。金栗虽也为公主,却因蒲类国一直为南呼衍部奴仆,持家过日子十分在手。
驼队停下暂歇,刑卒们忙着喂食战马、骆驼草料、淡水,金栗与兵曹吴彦带着众女、几个刑卒一会便将烧好了菜干咸肉丁汤,烤热了小麦面绵粢饼朝和咸肉脯,还亲自掌着狼头漆勺,将食物一一分到众刑卒的黑泥陶大碗里,再将咸肉脯、咸面酱一一分到众刑卒的鱼纹小铜盆中。
轰轰烈烈的朝食中,不知谁感叹一声,“有女人真好呵……”伊兰羡慕地看一眼金栗,金栗则骄傲地扬了扬眉毛。从此,行程中一日三餐等杂务,都是金栗带着伊兰以及两个小胡女在忙碌。
驼队进入沙漠腹地,到晌午前时分,终于走出了百里风区,前方出现一片怪石林立的戈壁区域(注:雅丹地貌)。但见一块一块巨石,死生相伴,朝朝暮暮、不离不弃地兀立流沙之上,每一块巨石姿态似乎都相似,层层迭迭,如水冲刷过一般,十分怪异。这里的流沙又十分精细,骆驼一脚下去,常常有半尺深,惯于沙漠行走的骆驼行进都感吃力。
头顶的天空忽然乌云尽去,刚才还黄乎乎、泥蒙蒙的天气,突然间阳光明媚,视野开阔,让人颇为不适。这可是几天来绝无仅有的好天气,一阵冷风自北而来徐徐吹过,让人为之一震。众人为之欢欣,但胡焰、蒙榆等人向后方瞅了一眼,却忧心忡忡起来。
原来,与南边天空一碧如洗相反的是,北边天宇上,一团张牙舞爪、狰狞恐怖的黄色云团,似藏匿着无数妖魔鬼怪,正翻卷着向南滚滚涌来。春末的阳光照射在黄色的乌云上,呈现出一团令人不安、变幻莫测的桔红色、土黄色,令人心里微微心悸,隐隐不安!
胡焰轻声道,“司马,沙暴将至,且有死亡气息……”
班超向后方天宇瞅了一眼,也感到微微心惊。胡焰等人是沙漠动物,长期在沙海上为匪,深了沙漠习性,对危险有天然的感知能力。
想起进军伊吾绿洲时曾经在白龙堆遭遇过的大沙暴,班超心里还有点忌惮、畏惧感。他与淳于蓟都扭身向后看去,但见北方的天空黄色的云团已经层层叠叠,变幻万千,泰山压顶一般滚滚而来,正越来越近。此时,驼队两边的流沙中,恰好不时有商队遗失的衣物、水囊残片,班超心里不禁扑嗵一下,一丝不祥的预感挥之不去。
风越来越紧,一阵风沙奔腾掠过,驼道西侧,竟然露出几具沙匪的尸首。驼队未停,他和淳于蓟及中军众将下马检查了一下,尸首身上虽衣衫破烂,但他们一眼便能看出是南呼衍部溃兵尸首。且伤口均很小,位置也都一样,或切断了喉管,或挑断了脖侧的大血管,可谓干净利落!
难道是寒菸?班超瞬间想起了太华山下的那头大棕熊!
不辞而别的寒菸,心事缜密的权鱼,此时应该就在前方一两天的路程。寒菸虽精于骑射,但她的两个侍女苏姜和芋姜俱是只有二十出头的柔弱少女,练的功夫不过是些花拳绣腿。但地面驼队的残物,沾满黄沙的溃兵尸首,又令他困惑。
……
班超的感觉一点没错,权鱼和寒菸确实在此地遭遇了流落到沙漠上的北匈奴溃兵。
寒菸骗过班驺、班秉逃出大营后,便带着苏姜、竽姜快马加鞭,追赶权鱼。驼队速度较慢,一直在沙漠边缘徘徊,一天后寒菸三人便追了上来。可他们汇合后刚越过百里风区,就让一股约一百五六十骑的“沙匪”挡住了。
权鱼常年在驼道上奔波,一眼便看出这些沙匪其实是匈奴人。而且多数还是衣衫褴褛、疲惫不堪、缺少淡水和食物,明显是在伊吾庐大战中,被汉军击溃的北匈奴散兵游勇。权鱼的镖队有二百多骑,但他们面对匈奴军队,即便是溃兵,众镖师目光中的惊慌之色还是展露无疑。
两军相逢,不能让匈奴人的气势压住。双方还未列完阵,寒菸三女便拍马而上,主动打头一阵。
这些年,权鱼为复国,做了周详准备,寒菸便是他的一个杀手锏。他花重金,遍请大汉名士教习寒菸剑术、骑射、战阵与治国理政之道,寒菸也一直深藏不露。当年在太华山战败大熊也不过是小露了一小手,现在则全部派上了用场!
甫一交手,寒菸就手刃一名溃卒,苏姜和芋姜则紧紧护着寒菸的侧后。三人在溃兵阵中冲杀一顿,壮了镖队的胆,他们发一声喊,也冲杀上去,这些溃兵自然抵挡不住镖师们的冲杀,一场混战后留下二十余具尸首便落荒而逃。
原来北匈奴大军不过如此,镖师们胆气倍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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