穹林低擢第二十六章:暗涌再起
巫师摇了摇头,吩咐着护卫们阻拦初堇扬,自己带着一脸毫无表情的灵姬夫人先行。
起初,初堇扬还能借着酒劲儿抗衡片刻,后来因为本身的伤势和体力不支之下,瞬间倒地不起。
如此奋力坚持,只迎来了灵姬夫人一个回头一顾,此时的她,应该是失望的、伤心的吧!本来望子成龙,却不想生了个没用的傻儿子,随即头也不回的跟着巫师扬长而去。
初堇扬顿时昏厥,小橘子急的团团转,只怕除了哭,他也想不出什么办法吧!
直到回往内殿,望帝瞧着眼前灵姬夫人的状态,忽的一愣!自己的这个妹妹是转性了?还是气傻了?
此刻她的神色就跟一个慈爱妇人没什么区别,以前那种盛气凌人的神色丝毫不在。
:“君瞧了臣妇这半日,就没有什么可问的么?”
望帝此时回过神来。
:“这场灭门惨案中,怜阴已经独揽罪责,尊只想知道,你有没有参与其中?”
灵姬夫人听罢!一阵苦笑。
:“当然,只是可惜,最终,君依旧安然无恙,我——又一次大意了,早知如此,定然先杀了红拂尘那吃里扒外的东西。但——君就没有参与其中么?”
望帝猛的一巴掌扇了过去,那凶狠的眼神似乎要将她活吞了一般。
三人均是一愣!望帝不曾想自己会气急了打自己从小疼到大的妹妹,他的惊讶中,更多的是自责跟悔意。
灵姬夫人比之更心痛,这是第一次被亲哥哥赏个巴掌,那份不可割舍的亲情恐怕在她心里不复存在了吧!
巫师作为局外人,心中急的如热锅里的蚂蚁,劝吧!不好劝,不劝吧!这兄妹之间的隔阂就越大,但自己言辞又起不到任何作用,何况自己又没有资格又是局外人,只得在一旁干着急。
:“君打的好,臣妇甘愿受罚。”
望帝又气又急,这妹妹自从嫁了人,兄妹俩就再也没有好好的坐在一起说过话,感情淡薄也是正常。
:“尊记得与你说过,你夫君之死与尊没有直接关系,那是意外,是无可奈何,尊也可以解释,可你——为什么总要置尊于死地?”
灵姬夫人听到此处,心中委屈一涌而出,不自主的流下眼泪来。
:“与君无关?那——杜灵又是谁?他是谁的儿子?他母亲又是谁?就算是傻子也能猜到,何况你我。”
望帝不悦,心里难受的险些控制不住怒气,连同训斥灵姬夫人的语气都低沉的可怕。
:“你既猜到了,尊也没有可瞒的,但凡是尊要做的事情,没有人可以阻止,也不允许有人违逆,既如此,你不受教,尊也不会再纵容你,你便去别院思过吧!”
灵姬夫人只淡笑,望帝不忍杀她,必然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区区闭门思过而已,她等的起,也熬得住。
:“谢君恩!”
就这样,灵姬夫人再一次被望帝关入冷宫,派遣了足有七八个身手了得的暗卫看守。
待到初堇扬醒来,他突觉一阵头昏脑涨,头疼的抬起来都如同大石压着般难受。
直至小橘子送来汤药为之服下,又缓了缓神,这才觉得舒服了许多,随即才想起昨日灵姬夫人被望帝带走的画面,赶忙问道:“母亲,母亲呢?她为什么会甘愿跟着巫师离开?她明明知道那是个虎狼窝,有去无回,小橘子你去打听打听。”
小橘子哭着哽咽道:“早打听了,灵姬夫人被君关了禁闭,恐怕这一辈子您都难再见夫人一面了。”
初堇扬气结,慌忙起身,只单单披了一件外套,便拿起柜子里存放的长剑往政殿而去。
小橘子阻拦及时,抱着其大腿跪在地上便哽咽的劝道:“少公爷,小橘子求您莫要冲动,初家虽然遭此大难,但家族后嗣还有健在,您忍心让他们再次陷于生死之间么?灵姬夫人如今生死未卜,初家已然无立足之地,更没有了靠山,您一旦有过失,便会被群起参奏,您若有个好歹,谁来救灵姬夫人?又有谁来护初家一族平安?”
此刻的初堇扬才觉得自己的没用跟无能为力,自责后悔的情绪缕缕在脑海中浮现,如今的他才体会到当初灵姬夫人对于权利的执着,也是这时候才体会到自己母亲的良苦用心。
他扔了手中的长剑,顿时安静了下来,他瘫软在地,遣退在一旁侍候的小橘子,起初他不肯,怕初堇扬有个好歹。
见他不听,便起身将他推搡了出房门,独将自个儿关在房中,小橘子不敢违逆,老老实实的在大门外侯着,有时还偷听,生怕他有个闪失。
而初堇扬躲在屋中的角落里,足足不吃不喝哭了整整一日一夜,爱情、亲情、友情、事业突然之间一无所有,自然一时间无法接受。
待到初堇扬想通了,肯主动出来见人时,双眼又红又肿,脸色憔悴的比小丁狼还恐怖,这就是所谓的好饮酒,多任纵,不衫不履不修边幅。
小橘子担心异常,关怀的问道:“少公爷,您总算出来了,你可有觉得饿了渴了?或是身体有没有觉得不舒服?”
初堇扬摇了摇头,依旧踱步去了酒窖,寻了一坛酒,拿了长剑,往后院奔去,此时的他,需要发泄,而小橘子这次却没有阻拦,也没有再劝解。
直至半夜,初堇扬偷偷遣入杜府,感知着小丁狼的气息,也只有这样,他才能迅速找到柳泠芌的方位。
对于迟来的初堇扬,小丁狼心存愤恨,毕竟那致命一剑是拜灵姬夫人所赐,如若不是她,柳泠芌不会到现在都醒不来。
今儿见了初堇扬偷偷而来,便逮住了机会报复,拼了命的使劲揍他,偏偏他却是为悔过而来,并没有还手,而是默默承受着。
眼下好不容易养好了伤势的初堇扬,却又被打成了重伤。
起初阿韵在屋中观察局面的她,本身也对初堇扬感到失望又好气,便没有多管,任由小橘子出气。
可毕竟女人都是心软的,见了初堇扬重伤倒在地上,全身上下都是血迹,却依旧坚持要见柳泠芌一面,阿韵不忍,赶紧上前呵斥道:“小丁狼你且住手,你莫要将少公爷打出个好歹,如若他出事,姐姐也会不开心而难过的。”
小丁狼愤恨的瞪了他一眼,随即没好气的松开了准备揍他的双手,此刻对初堇扬的敌意,已经延伸到了骨子里。
阿韵赶紧扶起初堇扬,将之带到了柳泠芌床榻前。
初堇扬望着如此憔悴的人儿,再一次红了眼眶,五味杂陈不知该说什么好。
:“放心吧!姐姐的性命算是保住了,只不过至今还未苏醒。”
阿韵不忍见他难过,便先开口说道。
初堇扬抚了抚柳泠芌那苍白的脸颊,心疼又自责,握着她那白皙的没有一丝血色的小手,轻轻亲吻着,而眼神中却透露着无限哀伤。
:“杜老将军可有请疾医来为泠芌看诊?”
:“有的,不过都说醒不醒来都得看姐姐的意志,她若不想,这辈子便只能是个活死人了。”
初堇扬胸口一阵绞痛,猛的咳嗽起来。
阿韵劝慰了几句,想要吩咐仆子送初堇扬回府,但他却不肯,也许能这样静静的看着她也是幸运吧!
阿韵知趣的带着不肯退避的小丁狼离开,甚至只身挡在门口,不让小丁狼多事。
初堇扬为她捋了捋被褥,良久才说道:“泠芌,我知道你在生我的气,是我来晚了,不能早些来探望你,可你怎么能不醒来?你这样不理我,让我心痛万分,你若恨我初家,便早些醒来,我等你报那一剑之仇,还有茹威,你不记得他了么?他还没有死,你不能就此放弃。”
此刻沉睡的柳泠芌,似乎有了感应一般,动了动手指头,初堇扬见之兴奋不已,便赶紧呼喊着她的名字,还不停述说着柳泠芌未了的心愿,希望来以此唤醒她,但好似没多大用处,只刹那间,这姑娘又陷入了沉睡一般,再无任何波澜。
初堇扬无法,只得暗自神伤,不到片刻,杜老夫人前来探望柳泠芌,阿韵赶紧推门而入,将初堇扬藏在了屏风后。
杜老夫人觉得不对劲,故而满屋子查探,直至屏风处,阿韵试探的阻拦问道:“老夫人这是怎么了?是觉得这屋子哪里不对么?如若不妥,您告知我,我来整理一番。”
杜老夫人并没有搭理她,而是突然绕至屏风后,小丁狼半卧于木榻,装的没睡醒的模样,揉了揉眼睛,朦胧的望着杜老夫人不知何故?
就算如此!却也并没有打消她的怀疑,走出屏风内,故而加大了音量说道:“今日老身念在你少不更事的份上不与你计较,如若乃敢有下次遣入我杜府,便不要怪老身动粗。”
而暗中听罢的初堇扬,落寞而神伤的纵身离去,心中的难过比任何人都来的痛彻心扉。
杜老夫人望着阿韵小丁狼二人就是一记犀利的眼神。
呵斥道:“别以为老身不大会武功就想要瞒着不说,你们两个是忘了泠芌如何受的伤么?如若再放任其偷偷进屋,老身连你们两个一同赶出去。”
二人自知有错,不敢回怼解释,只低着头应是。
杜老夫人只顾心疼柳泠芌这一生不幸的遭遇,却不理解初堇扬如今难捱的处境,其实都一样可怜罢了!
:“阿韵,好生照看着这丫头,疾医曾提醒过,泠芌需要静养,不可有半分搅扰,尤其是初堇扬,如若这孩子想不通,一辈子出不来自己的心结,恐怕就再也醒不来了。”
阿韵心知这节骨眼儿的兹事体大,便连连点头应是!
千丁玲万嘱咐之后,杜老夫人这才放心的离去。
就在初堇扬落寞的踏进景王府大门口时,只见眼前立着一位身穿莲蓬衣的人,身边儿还有两个面生的仆子侯着。
小橘子赶紧在一旁使眼神儿,手舞足蹈的样子又十分好笑,但眼下的初堇扬根本就没有兴趣理会,甚至生死都似乎不大在意了,他推开身旁拦着不让走的仆子,就要踱步回自己屋时,那人有些着急了,赶紧脱了莲蓬衣,喊道:“少公爷留步,难道你连句话都不想与我说说么?”
初堇扬听着这熟悉的声音,转过身一瞧,果然是她。
心中愤怒瞬间升起,眼神中,一丝容忍都没有,反而冷漠的呵斥道:“一夜之间,但凡有功绩的官宦之臣全部被莫名灭门,你萧家安能全身而退?你且告诉我,此次大屠杀,你萧家有没有参与其中?本王要句实话。”
萧敏敏并没有回答,因为初堇扬能这样问,必然是知道了什么,可能明白的比自己还清楚些,故而不知如何做答。
初堇扬满意的点了点头,如若不是萧家的参与,初家就不会遭难,柳泠芌也不会不顾自己生命之危来相救,而她母亲也不会有机会伤害柳泠芌,更不会使望帝遣巫师押走自己的母亲去问罪,眼下还不知生死未卜。
:“你滚,——最好即刻消失在本王眼前。”
萧敏敏自是心痛万分,拽着其衣袖哽咽的解释道:“起初此事我并不知情,今日无意在仆子们的闲话中才得知真相,当初灵姬夫人为了与杜家结亲,让我萧家丢尽颜面,二老太生气了才会鲁莽行事,眼下初家困难,少公爷若诚心登门悔过并求亲,我父亲母亲也会仁慈应允,也只有这样,我们两家联姻,才可以救出灵姬夫人保住初家基业啊!少公爷。”
如若萧敏敏不说此事还好,既然说出了口,初堇扬便更加愤怒,断不能再容她,为了日后两家好见面,随即忍耐了脾气,只冷漠的说道:“请少主子自重,最好速速回府,莫要让萧家二老担心。”
萧敏敏听这语气没有半分商量的意思,她苦笑片刻,眼泪顺势而下。
:“我知道,你为了柳泠芌,为了她,初家基业也可以放弃,早知如此我当初就该杀了她。”
初堇扬眉头一挑,心下便不悦,甚至有所疑惑。
:“你——以往找过泠芌麻烦?还是为难过她?”
:“我萧敏敏敢作敢当,就是觉得可惜,当初有机会可以杀了她,却不忍心出手,我再问少公爷一遍,你是否为了她放弃初家基业?又是否为了她使我们两家永结仇怨?”
初堇扬并没有理会如此愚问的萧敏敏,只转身便要走。
:“好,我萧敏敏也不是那死缠烂打之人,少公爷好自为之。”说完便伤心的转身跑了。
这一夜!初堇扬辗转难眠,将眼下所有局面全部捋了个清清楚楚,如同萧敏敏所说,自己一味的颓废下去,初家任人宰割不说,连同灵姬夫人都免不了无故丧命,毕竟是亲娘,再怎样犯错,作为儿子也没有放任不管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