穹林低擢第三章:错良缘
:“没规矩的狗东西,国相落处也是尔等敢造次的!”
话音一落,那人便被国相身边儿的护卫给踢下了足足三丈高的楼梯,直滚向了扶青脚边。
原来今儿国相与五皇子密会辛荑阁,二人未曾想到此事会这么严谨,本想躲着不出也就罢了!谁知扶青的护卫狗仗人势且又是皇令加身,半晌敲不开门又懒得通知扶青,直到五皇子躲入屏风后,国相方大发雷霆,命人将之打了出去。
扶青依旧那副冰块脸,只是语气稍微温和了些,毕竟是国相,面子要给足。
:“臣下给国相请罪,下边儿的人不懂事,还望您饶恕,一会儿带回去臣下自会好生管教。”
国相淡笑,眼下不宜生事,只好挥手示意罢了!
只待国相转身欲离去之时,扶青忽然话风陡转,固执的说道:“君有令,还请国相见谅,今日臣下必得查探一番方能妥。”
国相顿时不悦,阴沉的神色侧脸望去,眼神凌厉的略过扶青那张欠抽的冰块脸。只单单三秒钟,表情随即收敛,焕然一副笑的满脸褶子的和蔼老头。
:“大将军遵旨办差,本相岂有不允之理,只是事后无异样,你当如何?”
扶青斩钉截铁,依旧无丝毫畏惧。
:“国相若高兴,臣下这颗头您随便拿去玩儿。”
国相无法,但依旧保持一抹慈祥老头的微笑,再得到心腹眼神示意后,他才挥手示意。
扶青不带一人,独自进屋仔细搜查,确实无异样。而且刚开始躲在屏风后的五皇子杜若却不见了,扶青打算离开之际,突然望见几扇窗户关着,由于多疑,挨个打开一观,楼层甚高,又没有可供人逃下去的着落点,想来是不会暗藏什么可疑的人。只是不巧,扶青耳目聪灵,他明显察觉窗扇后一强一弱的气息,他眼神顿时凌厉警惕起来,此人武功高强又怕打草惊蛇,况且此为抓女杀手,窗扇后明显是两个大男人,只好作罢!当作什么也没发生,向国相致完歉便走了。
果然,待扶青离开,一个身手极好的护卫拽着五皇子杜若纵身跃入房中,这人臂力不是一般的好,搂着杜若徒手抓住房檐挂了这么久不嫌累。
杜若见扶青如此嚣张,不免有些不满。
:“没根基的蠢东西,若不是看他受父君器重,眼下恨不得将他剁了喂狗。”杜若只顾生气,手握茶水杯狠狠的敲在桌面上,溅起水渍洒了国相一身却未察觉。
国相心中其实是很不高兴的,只是面上淡笑不语,身边儿的心腹也受到老奸巨猾的国相熏陶,虽替主子生气,但依旧保持仆子该有的隐忍。
:“他是大将军,您身份尊贵,何必跟他置气,先让他蹦跶几天,以后有的是机会惩治他。”
经过国相这样宽慰,杜若心情缓和许多,没聊几句,国相便有不耐烦的送客之意。
:“近日扶青查的紧,纵使此事与我们无关也最好不要让人落入把柄,若没有要紧事,您还是不要与老臣相见的好,待此事平息,一切都好说。”
杜若无法,只好知趣的拜别。
此时国相又换了一副面孔,好似天下人都欠他的一般,没有好脸色更是杀气环绕,实在渗人。心腹唤来仆子为其整理新换衣衫,好布料做的衣服,湿了洗洗就好,偏偏国相不同,仆子问衣衫如何处理时,他却直接让烧了。
:“杜若身份虽尊贵,但品行太差了些,这样的好衣服可惜了。”
国相不悦,冷眸凌厉的望着“出言不逊”的心腹,直到仆子为刚才的失言认错才罢!
:“看在他好拿捏的份上,本相不与计较。他身份尊贵,人前人后你都不得失了分寸。”
心腹赶紧附和讨好,这才免受惩罚。
扶青将今日所见所闻通通禀报完整,望帝不语,只拨弄着毛笔笔尖,心思却在走神。
身为大将军的他,说话做事都直来直去又不会圆滑,见望帝发呆,自己更是等的腿麻了,赶紧提醒道:“君可要暗查?”
望帝回神,轻描淡写的说道:“不必了。皇子多不安,臣子常惶恐,堂堂国相去那种地方能有什么好事,查出来了,尊的儿子也该没活着的了。”
扶青明了,作为帝王,一怕仇杀伤及百姓族人,二怕断子绝孙没有后代,三怕不忠臣子引狼烟四起。他不愿意深究,毕竟皇位迟早是要落到他们头上的。
扶青知趣,跪安后便退避。
望帝刚刚宽衣欲睡,仆子一个二个的跪在门外求见,他无奈叹息一声!唤来心腹询问。
:“回君,仆子们说君后头风发作夜不能寐,一个时辰呕了四回,晚膳也未曾用,眼下人已昏厥。”
:“尊去瞧瞧。”
起初望帝犹豫,他清楚君后为何而病,但事实杜瑾确实不适合做帝王,没有王者之气度,更没有杀伐决断的霸气,皇位给他都不如亲手毁了。
君后见望帝却没有丝毫动容,被病痛折磨的她憔悴不堪,数不尽的委屈只得用眼泪述说。
望帝欲言又止,虽无感情,也不愿伤及夫妻之间的和睦。
君后不愿意见他,纵使望帝就坐在身前,那种恨意也依旧无法释怀。
:“尊已经命人连夜寻找医书古籍,尽管用多少珍贵的药材,尊都能为你寻来,只是眼下还得辛苦你一些。”
君后侧身而卧,不与望帝相视,只冷漠的回绝道:“君身份尊贵,不必为我而劳神,药石再好也不过多捱几日,眼下这般,倒不如死了的好。”
望帝听而不语,只稍稍为其捋了捋被褥便转身走了。
此间,大皇子杜瑾前来问安,君后对这个愚钝的儿子感到十分失望,皇位落空竟还有心情超办婚礼,越想越气便只让跪在门外置之不理。
心腹老仆——阿嬷衷心于君后,也将杜瑾视为自己的孩子看待,故,为了不让此事伤了他二人母子情,便偷偷让杜瑾起身与君后相见。
:“请母亲安。”
君后微怒,呵斥一声。
:“阿嬷,你好大的胆子,如今我的命令也敢违逆,还不速速将他给我轰出去。”
阿嬷不敢,跪于地而不语,杜瑾自责万分,眼中泪光闪烁,只好先屏退奴仆,独自与君后相谈。
:“母亲生气大可打骂儿子,何必不食膳食不用汤药,若伤了身体你叫儿子如何处世?”
:“你既不在意前途,何苦在我这儿哭诉,也罢!你回吧!你不愿争我也懒得劳神,只当我白生养你一场。”
杜瑾赶紧磕头认错,作为皇子中的老大,他何曾懈怠过,时时警惕做事,日日都活在危殆中,生怕一个不小心掉了性命。他虽愚钝了些,倒也有自己的想法跟规划的。
:“让母亲失望是儿子不孝,只是儿子在这皇城之内步步维艰,处处小心翼翼,父君又是一位极聪慧的人,至继位以来深受族人爱戴,兄弟之中的才能,父君最是看的明白,四弟之死只是警醒,母亲若有不妥,谁又能护儿子平安?眼下无所作为才是将来的安好,儿子兄弟众多,守愚并不是坏事啊母亲!”
君后听完!忽觉恍然大悟,杜允做了一回箭靶子,就是因为他权利胜熏又自大,这才酿成大祸,眼下装愚未必不是好事。
杜瑾见她心绪转好,便赶紧命仆子送来汤药为之服下,母子二人闲聊片刻,各自解开心结,随即和好如初。
三月后。
杜瑾大婚之日,新婚夫妇身着绣着芙蓉花、君子兰图样的黄杉正往大厅走来,新娘虽年轻,但驾驭那黄灿灿沉甸甸的发冠丝毫不逊,手中由百鸟羽毛做成的团扇正好能掩盖叶青璃哭成泪人儿的状态,杜瑾则显得自如些,本来不大出众的五官,仔细整理一番倒也有那么一抹谦谦君子的味道。他心疼叶青璃的不舍,从一开始便紧紧握着她那粉嫩的小手不松开,拜别太卜夫妇后便直奔政殿,出嫁皇族便是君臣,夫妇二人不敢多寒暄,只能不舍的望着杜瑾叶青璃离去的背影。
街道凑热闹的百姓越来越多,挤的是人山人海,若非领路的护卫没有个两百人马,根本走不出去。
政殿百丈内,两旁立着玉编磬。左边悬编钟,右边悬编磐,左柱悬挂一笙。另八人皆右向,立与跽坐相间而错。立者着长衫,双手执桴,左二人击钟,右二人击磬。跽坐者着短服,两人吹笙,两人吹排箫相间。一左一右交错而立,面前置一杆,杆树建鼓,下悬丁宁,双手各执一桴,左手击建鼓,右手击丁宁。几位鼓师分左右而立,其八个舞姬已备就绪,如同引路人,直到新婚夫妇行至政殿大厅门口,舞姬方散。
仆子见杜瑾叶青璃已候多时,按时辰也该见礼,便上前与望帝轻声回禀道:“禀君,吉时已到。”
:“允。”
仆子赶紧走向大门前,长呼“允”。新婚夫妇这才跨步向前,直至望帝君后坐前。
:“恭父君母后圣安,今婚纳吉望父君母后赐福。”
二人三拜叩头完毕!望帝只挥手示意,但心情很是不错,君后心疼儿子,赶紧亲自将二人扶起,随后有仆子送来锦盒,取来一支玉簪为其一面穿戴一面说道:“同心同德花开并蒂。”后送上蜀锦制作的精致荷包,其中装满了珍珠,寓意多子多福。
新娘赶紧屈膝行礼。
:“叩谢母后慈恩。”
杜瑾则是君后亲自挑选的玉髓子为其别于腰间。
:“成家之始,白首成约。”随后也是一个极其精致的荷包,其中装的是玉珠,寓意克绍箕裘。
:“叩谢母后慈恩。”
君后忍不住的落泪,从此儿子已然成家,再不是孩子总粘着自己了,君后哽咽半晌,杜瑾刚要开口宽慰,君后则抢先挥手说道:“今日大喜,礼成。”
随后仆子会意,大呼“礼成”,新婚夫妇三扣头后则赶往祭祀殿,这是皇家自古以来的规矩,一来是跪拜神灵祈求赐福。二是祭拜蜀国历任政绩地位颇高的老祖宗。而巫师也在提前一晚便带着巫童们祭祀祝祷了一日一夜,直到三日满方能散。
直到黄昏时分,新婚夫妇才完成了祈祷仪式,随即被簇拥回往新房,踏进大门第一脚,园子里的所有仆子全部跪地磕头纳喜,杜瑾今儿高兴,挥手示意下,仆子又大呼“赏”,众仆子们自是欢喜雀跃。
叶青璃刚坐于卧榻,有三名年轻女仆子来请安,分别是沛云、弱风、浅雨,赐了红包这才退下。
随后便是收取各个宦官之家送来的贺礼,直到巳时望帝的大礼才送到。有玉石器百件,陶器八十件,象牙制品一百零八件,精锦一百匹等。
随后由望帝心腹送上一块玉牌,杜瑾一观,也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还该难过,稍微一愣神,叶青璃赶紧提醒:“父君恩典贵重,还请您代劳叩谢父君。”
杜瑾回过神来,心腹则笑吟吟的附和道:“恭喜荣王荣王妃,可谓是双喜临门啊!”
杜瑾勉强笑了笑,附和着说了一些闲话便各自散去。
:“这是有多着急?纳亲不过才半日就下了圣令,殊不知旁人都不稀罕……。”
叶青璃赶紧捂住杜瑾的嘴,四处望了望,好在只有几个心腹在场,她赶紧屏退奴仆,拽着杜瑾回到屋中。
:“我的爷,青璃请您以后谨言慎行一些,府中上下说不定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呢!若是传进君主耳朵里可又是一桩祸事。”
杜瑾回想起方才自己的言行,觉得确实有过失,便赶紧将她搂入怀中。
:“多亏璃儿,不然酿成大祸不堪设想。”
:“无碍。”
杜瑾望着眼神闪烁的叶青璃,但却不知她心意。纵使劳累半日,也不见她疲惫,反而在烛光下看美人,别有一番风情。
一身黄杉使得她肤若桃花温柔似水,娇羞的神态更添几分可爱。
:“此生得青璃,终不负卿心。”
叶青璃淡笑不语,心中装着别人,才管你负不负,哪怕是纳妾成群,估计这小女子都不会皱一下眉。
月色渐暗,阁内烛火通明,窗扇半掩,微风拂来似有凉意,美人在怀,自不负佳人几分期许,枕榻芳泪,所盼未迟却已换君卿。
或许再见初堇扬,叶青璃当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