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龙帝国纪第25章 刑堂上的丑剧
帝都的清晨,一名商贩打着哈欠摆放着自己的商品。 空旷的大街上,此时没有多少人出摊,街道的不远一头还有着未完全散去的晨雾。 “看来今个天气还不错。”商贩看了看头顶的天空,心情愉悦的哼着小曲。 正当他坐下准备歇息待客时,街道的另一头传来整齐划一的脚步声。 他疑惑的看向远处的街道,“什么动静?” 下一秒,身穿黑金龙纹服的天龙卫穿过雾幕,领头的百卫用余光扫视了街道边的几人,拔出腰间游龙刀。 “天龙卫办案,闲杂人等退避!” 只一言,所有人都开始慌不择路的逃离。没有一人敢回头观察,生怕他们的小命不保。没多久,街道上便保持了绝对的安静。 天龙卫于帝国之内拥有先斩后奏的大权,他们直属于皇帝,不归朝中任何一部门管理,他们见官大一级,不必向任何级别的官员低头,他们便是皇帝的代言人。 这些年他们造成的惨案数不胜数,当年赵国公赵羽被下狱时,帝都内与赵羽“有关”的大小官员,无论是文臣还是武将,都被押送至囚龙狱,在长达半个月的时间里被刑部先后审讯,无论他们是否真的有罪,最后刑部的罪名成立率高达百分之七十二。 这些人的下场都只有一个,死亡。 先不论这些人是不是在刑部运作下承认了自己的“罪名”,如此高的死亡率在任何时期都是绝无仅有的存在,若是真有这么多所谓的乱臣贼子,那周元武是怎么坐得稳他的帝位的? 显而易见的事实放在所有明白人眼前。 周元武只不过是在借赵羽一案的时机顺便清理掉了一批当时他认为也对自己有威胁的臣下罢了。 天龙卫便是当初帮助周元武完成清洗的第一功臣,他们杀伐决绝,办事效率极高,从不拖泥带水,为了达成目的,暴力手段是常用的,在他们执法的过程中,凡有违抗者,难逃死路。 几年前的赵羽,如今的代天浩。 一场大清洗又将在帝都内爆发。 文国公府。 文远散步于自己府中,清晨的院中空气最为清新,文远十分享受早起后漫步在院中的感觉,这让他得以放空身心,凝神休憩。 然而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他的好情绪,看着赶来开门的仆人,文远决定一同前去,看看是谁一大早就来拜访。 大门打开后,整齐划一的天龙卫队伍出现在文远面前,文远心中咯噔一下,顿时觉得大事不妙。 “文国公,下官受陛下命令,请您移步刑部旁听审查。”领头的是一名千卫。 他按照办事制度拿出了驾贴,恭敬的递给了文远。 按照平日天龙卫拿人的态度,一般犯事者哪有这样好的待遇?看来今天自己确实只是去做个旁听。 因此文远倒也不急于表面,他平静的问着,“何人需要我前去旁听?刑部那边缺人手吗?” “这个下官就不知道了,下官只是按照陛下的意思办事。” “稍等会,我去准备一番……” “不必了。”那名千卫打断了文远的话,“陛下有令,即刻出发,请文国公路上更衣。” 言毕,一名百卫手捧着红色官服呈了上来。 文远看着那大红绸缎的官袍,陷入沉默之中。 刑部天理阁,文远在一帮天龙卫的护送下进入了审讯大堂。 刑部尚书苏巽早已在主审位等候多时,见文远到来,连忙起身迎接。 “晚辈苏巽,见过文国公。”苏巽语气谦卑。 他苏巽不过是三年前的刑部侍郎,靠着多年前的赵国公案时帮助周元武逼迫许多大臣承认自己那莫须有的罪证,在去年才被周元武升为刑部尚书。 换一句说,他苏巽不过是周元武新养的一条好狗,如何比得上在建国之前就为周元武屡出奇策、谋划大局的开国元老级人物的文远? 文远不答,只是礼貌性的拱手回礼。 “今日陛下下令让晚辈全权审查以李毅为首的十三人私通反贼代天浩的相关案件,劳烦前辈在此坐镇片刻,稍后陛下也会亲临现场。” 苏巽倒也没有对文远有什么不满,他当然知道眼前的这位全帝国仅剩的国公爷连皇帝都不敢得罪,自己这个小体量人物就更别说了。微笑着应付就完事了。 文远的眉头深皱,周元武是什么意思?因为自己上次的交谈没有让他满意,这次让他来看看违背自己会有什么下场,给自己一个下马威? 文远面色凝重的坐在自己的旁听位上,等待着受审人员的到来。 时间飞快流逝,很快,一名天龙卫进入大堂,“所有受审人员全部带到!” 苏巽也连忙一拍惊堂木,拿捏好语调。 “既如此,尊陛下旨意,先行开堂审讯!” 他拿起桌旁的一叠纸张,上面写着每一名受审人员的详细信息和具体罪名。 “来人,带李毅上堂!” 李毅,原代天浩帐下骁骑校尉,在建国后被封为帝都东门宁远门守将,玄霄将军,官至正三品。 此时的李毅早已被上一身囚犯服,被几名刑部押送人员押至大堂之上。 “跪下!”那几名人员粗暴的将李毅按压在地,屈迫着李毅跪下 李毅挣扎一番无果后,不服的跪倒在地。 “堂下可是李毅?!”苏巽大声问到。 “是。” “今日押你至刑部,可知何罪?!” “我有何罪?!” “勾结逆贼代天浩,为其大开宁远门,使其全身而退,此等大罪,居然敢称不知?”苏巽看着手中纸张,一字一句念着。 “秦国公……代天浩出事那一日,我照常守在宁远门,未曾离职,何来为其开门一说?!” “姓苏的,要诬陷人,也得有个证据!” “好大的胆子!”苏巽猛地一拍惊堂木,“本官自然是有证据在此,岂能空口白话诬你清白?!” “这是天龙卫在你府上搜查出的与逆贼代天浩近期来往的信件。”苏巽挥手,一旁的刑部侍郎拿着一盒信件走上堂来,放在了苏巽面前。 “哼,在逆贼代天浩谋反那日的前一天,你两人都在写信交流。”苏巽从那盒子中找出了最近期的一封书信,“这还不能说明问题?” 文远在一旁听得内心发笑,这等拙劣的诬陷也能摆上台面,看来周元武那边是真的急不可耐了。 “这能说明什么?我与秦国公的书信交往中可有什么异常之事?”李毅反驳着。 “在如此时期仍然保持书信交流,你觉得你是干净的?” “无反叛之实,亦有反叛之嫌!” “依天龙律,凡涉嫌参与谋逆反叛的帝国臣民,无论地位高低,夷三族!”苏巽拿起一旁的判令,猛地掷于地面。 “押下去!择日行刑!” “姓苏的,你个王八蛋!诬陷忠良,你不得好死……” 文远看着这可笑的一幕,却一言不发。 既然周元武想让自己看看,那自己就好好的看着。 如下几人都被以一种急切、丑陋、可悲的审讯方式定罪判刑,没有给他们任何的反驳辩解的机会,他们被一堆莫须有的罪名牵连上身,然后被匆忙定罪。帝国所谓的司法平等、庄严、无误在这一日成了完完全全的笑话。 周元武可以在暗地里处理掉这些他认为与代天浩有关联,可能为代天浩复仇的人,但他偏偏不这么做,他要将这些人拉到台上,当着所有人的面,将他们置于死地。仿佛这样就可以告诉所有人,这就是违背他周元武的下场。 文远全程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一场笑剧的发生,他知道这里的许多人是无辜的,他们也许不是那么老实,背地里或多或少有污点,但绝对罪不至死。 其中有些人,也是经历过开国战争的功臣,今日周元武又一波的清洗,文远是真不知道再过几年,帝国还有多少老臣可以幸存。 闹剧持续到正午,苏巽一连审讯十多人,此刻也是口干舌燥,太阳照进了审讯大堂,但文远也只觉得无比心寒。 文远端起面前的茶水喝上一口,目光看向堂外。 审讯的差不多了,今日的正主也该登场了。 果不其然,当最后一名“犯人”被宣判后不久,堂外传来太监那尖锐的声音。 “陛下驾到~” 堂内所有人起身准备恭迎周元武的到来,除了文远。 周元武在几名金甲侍卫的簇拥下踏入堂内,一身黄色龙袍,英武非凡,当真如龙行虎步。所有人掀起下半身的衣袍,拍打干净后,纷纷跪下。 “参加陛下!”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文远却只是站起来,对着周元武行简单鞠躬礼。 “诸位平身。”周元武摆手,地上的大臣们又齐声道。 “谢陛下。” 等到所有人站起后,周元武看着苏巽,“苏尚书,今日审讯如何?” 苏巽受宠若惊般的赶忙上前,弯腰呈上一上午审批出来的结果。 “回禀陛下,以李毅为首的这批与逆贼代天浩有关的乱臣贼子全数认罪伏法,这是臣判定的结果。” 周元武接过折子,翻阅起来。 所有人噤声不语,等待着周元武的反应。 “苏尚书,这怎么有几人是夷三族?”周元武看着身前的苏巽,缓缓问到。 “回陛下,这几人证据不足以直接判极刑,臣按天龙律,只判如此。” 周元武合上折子,“此次被捕人员,凡是有嫌之人,直接诛九族,无需复审。” 在场的所有人闻言如同头临雷电霹雳,无不胆寒。 苏巽的可笑断案和超重判刑已经让明理之人觉得难忍,如今周元武无视帝国律法的行为更让人觉得毫无底线可言。 “陛下,不可!” 所有人看向了声音的来源,文远穿过一名名挡路之人,来到周元武面前。 “臣,要进谏!”文远再也受不了周元武这副究极独裁者的模样,他朗声说着。 当文远这个量级的人要与周元武对话之时,所有的人都聪明的离开了大堂,只留下周元武和文远。 死一般寂静的大堂上,周元武等待着文远的进言。 “陛下,您的行为太过分了。” 文远说着,“就算您要清除这些人,也不该用如此可笑的方法对待他们,今日上午的这一场场审判简直丑陋到顶了!” “这是对这些人的极大羞辱,这是对帝国法律的无情践踏!” “即使是皇帝,是天子,是这天下之主,也决不能无视律法!” “国无法则无立,法是国之根本。” “您今日的行为算什么?您简直是把法踩在脚下,还要蹂躏几下。” 文远言辞恳切,略带激动。 “我当然知道,前辈。”周元武却是一脸平静,“但我必须这么做。” 他找到一个椅子,缓缓坐下。 “就算是无视国法,我也必须将那些确实存在或者可能存在的隐患危险完全排除。” “我不知道二弟的影响力到底有多大。” 周元武看着苏巽交给他的折子,面无表情。 “他可能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他也有可能有着一个连我也不知道的广泛圈子,他的离开可能只是让天下人为他惋惜几句,也可能为我埋下滔天巨浪的隐患。” “这场审判就是不公,就是压倒性的偏向,就是将国家之法狠狠的践踏在地。” 周元武深吸一口气,“但我别无选择。” “那陛下为什么要让臣来旁听?”文远略感愤怒。 “是在警告臣?是在威胁臣?”文远追问。 “不,前辈。”周元武站起,一只手放在文远肩上。 “在我到来之前,这刑部大堂之上,最具有发言权的可不是苏巽。” 文远心中猛然一颤。 “天龙律的修订者是您。” “若您觉得今日这场审判不公,为什么您不选择出来阻止呢?” 接下来周元武的每一句话都让文远感到前所未有的心寒。 “法的制定者有能力,却不愿意为自己设计出来的法声张正义。” “那这位法的制定者,还算正义吗?” “现在,您和我在某种程度上,是一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