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竹词第一百零九回
保不准刚说一句,他便气的摔门而去了。
可即便如此也要试上一试,顾青竹思索两日,几乎将其中情形通通分析了遍,才敢提笔,一字一句的想着措辞,一封信写了十来回,最终绑在鸽子腿上,给沈昙寄去。
沈鸿渊乃终身爵位,他去世后,魏国公的名号也便随着去了,魏国公府大门前的牌匾换成新的,仿照老国公的字拓下来的,苍劲有力的两字:沈府。府中上下依旧井井有条,老国公一生军功无数,荣誉摆在那,并非是爵位和牌匾能抹杀掉的。
沈昙立在桌前,如同入定老僧似地捏着信久久未动。
很难形容这种心情,有种惊怒、怀疑、自责和无力感,狂风暴雨一样席卷而来,他起初是不停的捏的眉心,后来忍不住在房中来回踱步,胸中那股怒气硬是挥散不出去。
她怎敢,怎么敢想出这种主意!!
诚然,凭沈昙的头脑,这种方法不是没想到过,相反是太容易了,他从来都是直接越过去,付出再大的代价,也不可能让顾青竹去和赵怀信虚与委蛇。
他甚至想不通,顾青竹那边是出了什么岔子,连这种要挖他心头肉的计策,居然还一本正经的寄信来讨论一番?
沈昙硬着头皮坐下来,迅速回了封信,用词语气是从未有过的严厉。他对顾青竹向来有求必应,两人见解不同时,也能顺着她意思,尽量换种角度去想,但眼下连半分商量余地都没有。
是以顾青竹看到信上的内容,犹如面前铺了长半人高的宣纸,上头独写着一个斗大的‘不’字。
李氏在程瑶回门后没几日,便认真开始为她打算起来,而顾青竹也渐渐焦急,犹豫再三又给沈昙去了信,不同的是,这次他直接在晚上翻墙而入,那气势连颂安见了都吓得倒退几步。
“说,你到底想做什么?”沈昙抓着她的手腕,将人按在凳子上,自己则蹲下身,沉声道:“我说的你就不听,却要做这种不知所谓的事儿!”
顾青竹见他火冒三丈的样子,忙温言细语道:“我只觉得这法子不会有太多后顾之忧,到时也就被人说两句,皮不痒肉不痛的,我知晓你肯定不会因为退婚而嫌弃,还怕甚?”
沈昙食指敲打着额头,阖眼儿都快气笑了:“好个皮不痒肉不痛,青竹这是把我当做什么人,眼瞧着自己女人和别人订婚,可以无动于衷?你倒是教教我,怎么个不痛法儿。”
顾青竹搜肠刮肚,拉着他胳膊轻声道:“大丈夫能屈能伸,咱们既然情意相通,总能走到最后的。”
“大丈夫”沈昙忍了又忍,被这话刺激的站直了身子,半天缓不过来,额头青筋都绷了出来,指着她厉声道:“我沈昙可不当破玩意儿的大丈夫,顾青竹你记好了,这事儿没得商量,你也不用再跟我提第三遍,我爱你护你,上刀山下火海眉头都不会皱一下,可凡事都有底线,知道么?”
知道他会生气,可没想过会如此暴怒。
顾青竹沉默着回收手,自个儿脑子里也乱糟糟一团,两人认识这一年,还从未拌过嘴,也没见过沈昙这副样子。
“如果,如果我坚持呢?”她其实是个十分固执的人,固执想用自己的方法,好让沈昙肩上的担子轻一些,路走的更顺畅些。
即使这份固执,暂时惹怒了沈昙。
沈昙忽然笑起来,目如寒星,那笑意根本不达眼底:“我不介意将上次的话付诸实践,夫妻之实还是太少了,最好连孩子都一并怀上,这样你会不会死心了?”
两人破天荒的不欢而散,沈昙留下句‘早点休息’便又走的不见踪影,留下顾青竹自己在屋里愣神。要说犹豫也不是没有,她心内想着,既然沈昙那么抗拒,自己再一意孤行的话,当真要伤感情了。
又过了两日,商陆登门来送了筐从南边运送入京的樱桃,色泽红艳,口感也是甜中带着略微的酸味儿,顾青竹笑着让颂安接下了,明白沈昙这是在主动示好。
然而促使她彻底下定决心,还是陪同李氏、程瑶往宫中拜见皇后娘娘之后。
这日圣人也去皇后寝宫走了一趟,也不知是否有意,身后还跟着五皇子李晓,在她们临行前,圣人饶有兴趣的问起李氏:“自那次赏荷宴后,也没听说你家七姑娘与赵爱卿家孙子有何进展,若看不上眼,干脆来给朕当儿媳吧!”
皇后听罢这话,脸上笑的不自然,一时间殿中众人各怀心思,顾青竹竟连脚都挪不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