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东街志异(1/1)

作者:彼时已惘然

一骑白马来第1章 东街志异

“几位捕快大人,务必救救小人啊!我上有老母八十,下有哺乳小儿!我不能死啊!!” “” “你先起来说说你是何人?家住在哪?为何当街拦住巡捕?” “是是二位大人,小人名叫吴大奎,本是蜀州淝县人,因战乱举家搬迁至此,住在东街马市布坊旁,家中老娘年事高有眼疾,便让我家婆娘照顾,多亏家妻贤惠有加,这不,这俩月又给我添了个大胖小子,害呀,这日子呀,是越过越红火了” “” “你这厮,扯什么废话?还不速说要事!” “” “是是是小人平日里全以贩卖画本为生,几位大人可能不知,这贩画本是个冷门的生意,原因就在于画稿难约,画师作画往往要经月之久。但小人自小脑筋灵光,便想了个法子,从珍惜古画本中盗取原图,拿去通通拓印一番直接拿来使用。自此小人便在江州十余县间辗转收货” “” “直到有一次,小人从一个村里的老人淘来一本奇怪的羊皮画册” “据说是山上的古庙圮塌后,从罗刹座下翻出来的古本。” “小人一经上手,就感觉沉甸甸的,大热天在手里竟然冰得刺骨,便判断这画册定然不同凡响,毫不犹豫收回家中。经小人仔细钻研一番,果然!这是一本奇书!天书!” “为何说它神奇?还请听小人细细说来” “” “说来奇怪,这画册本是无字无画,无油无墨,可偏偏会无端浮现出江州城内各处的景象上至知府大人收受青楼富贾贿银,下到隔壁王二麻子背着媳妇儿和张寡妇偷情城内各处无所不见,简直如同一双无孔不入的飞眼!” “小人大喜过望,每每待羊皮画本浮现奇景,小人便拓下画翻印,注以文字见解,刊于草纸上,一日之内大售其光!” “小人开此先河,城内每有舆论、祸事、火情、政令小人必第一时间得知并拓报,因此城内人都称小人为‘江州快报’。” “籍此奇书,小人的生意一飞冲天,大发其财,便在这东街马市布坊旁购置了一间大院小人祖祖辈辈都是贫农,哪有过这么风光?这不,最近我家婆娘听话得很,主动劝我纳个美妾唉这日子呀,真是有滋有味儿的” “” “张兄去把本巡捕的马鞭取来,本捕头今日要抽抽这厮的碎嘴!” “大人!大人!息怒!!” “小人回去定当改正这嘴长的毛病,不过现在还请二位大人耐心听下去!” “” “便再给你一次机会,再敢戏耍本官,定要投你进牢里作数” “是,是,是” “” “事情是从这月初八开始变得诡异起来的” “那日是个阴雨天气” “天上阴沉沉的,望不到头,乌云一层层的,像压盖在屋顶,让人喘不过气来。” “天公好似憋着一口大气,空气中始终有股若有若无的哭啸声” “小人前一晚和远自蜀州的好友相会,正好家里的婆娘带着孩子去看望婆家,没人管着,喝得酩酊大醉,送走客人后便在堂里一觉睡到天明” “” “次日醒来,睁眼一看,不知时辰几何,房内漆黑一片,桌上杯盘狼藉,油灯已经燃尽,倾倒一侧,桌旁的窗户打开‘嘎吱’正晃动着” “窗外的丝丝细雨随着清冷的风飘进来,打在桌子上,湿了一大片。” “小人趴在案上,一只手握着装酒的瓷碗,另一只手握着那卷奇书,只觉得头痛欲裂,意识混沌迷蒙” “正欲起身收拾,忽然闻到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儿。” “小人这才发现,原本装着清酒的碗里,竟然殷红如血不止如此,两只手上蘸满了汩汩鲜血,半片衣襟已经被血水打湿。” “小人吓了一大跳!连忙起身检查身体!” “” “好在,检查一番,小人身上并无损伤” “而那血水是来自于” “那册奇怪的画本” “” “此时那本画册就如同被血水浸泡一般,本就沉重的画本变得如同皮革一样沉重,温热的血水从厚重的纸页中渗出。” “小人鼓起勇气翻开画册” “只见血水迅速流干,纸张以一个不可思议的速度变得干燥、平整很快,画本便出现了新的图景。” “东街马市布坊旁边” “那是我家的院子” “” “二位大人,你们一定要救我!” “我知道!天书画本上从来不会无缘无故地出现画面!只有发生奇诡非常之事或是天灾人祸,画册上才会浮现出那里的场景!” “它一定是要害我!要杀我!!” “这不是天书!这不是天书!” “里面有鬼!这是鬼书!!这是鬼书!!!” “二位大人,你们一定要救救我!” “” “子不语怪力乱神,本官不信鬼神之说,不要在此妖言惑众!” “可是大人,这世上真的有鬼啊!!” “” “小人刚刚刚刚真的真的见到了鬼!” “这几日来,小人每日都察看鬼书中是否有浮现出新的图景。然而无一例外,画册里的内容再也没有变过,一直是小人家中别院” “唯一不同的是,院子周围浮现出一层诡异的黑雾,围住了院子。” “周围的房屋如同消失一般,在画上逐渐抹去,剩下的只有一座空落落的别院” “” “不敢待了!” “小人立马嘱咐家中老母收拾东西,今日就要离开这间院子!这院子不要了!谁爱住谁住!” “东西收拾好了,老母有眼疾,我得背着她走,走得急,包袱里只揣着些银票,当然还有那卷鬼书” “天很暗,夜很静,小人刚想推门出去,却傻了眼” “本该是门的位置,眼下却哪里有门?” “要不是小人将周围看得清清楚楚,还以为自己跟老娘一样患了眼疾!” “院墙外不知什么时候漫进来丝丝绕绕的黑雾,把院墙吞噬了个干净就如同画册里的那样,是一股冰凉阴沉的死气,闻到的是一股肉糜腐朽溃烂的味道” “就在小人不知所措时,大门却突然响了” “咚咚咚” “有人在敲门!一下两下敲得不急不缓,很均匀连每下的力道都差不多” “正当小人惊疑时,老娘趴在背上,嘟囔着说有人敲门怎么不开门,前两天家里来了个道士,他说前门的风水不好,老娘便自作主张拆了用砖瓦砌上了。” “小人一看,面前的这不正是已经被砌成墙的前门吗!” “一股寒气从脚底冒起,就在这时,包袱里忽然渗出星点血迹小人连忙把包袱里的鬼画册拿出” “画面又变了” “鬼雾笼罩地更紧了几乎半个院落都被吞噬,没有被笼罩的部分也在肉眼可见地腐蚀衰败着。” “依稀能看见院墙之外,原本是门前台阶的位置,立着一道模糊的黑影。” “画面十分模糊,横竖看不清楚,像是道人影,但怎么看怎么觉着要比常人矮上一尺,手里提溜着个人头大的东西,像是个大红灯笼。” “我哪还不知道,到了这关头,门外能是什么好东西?” “我连忙背着老娘回到屋里,将房门锁死,忍着恐惧强行将油灯点燃。” “很快门外又响起了敲门声,但这次敲的是房门!!” “咚咚咚” “门外的影子被大红的灯笼映照在门窗上,小人细细看去,那哪里是什么人!?分明是个无头鬼,手里托着的是个双眼散发红光的鬼脑袋” “怎么办!还能去哪!?” “小人没有办法,只得打开画册,发现黑雾已经吞噬了半个院子,唯有后院的角落里连通着隔壁的布坊,也许只要逃离了这个院子就能活下来?” “小人想要搏一搏这一线生机于是小人趁着鬼敲门时偷偷从后窗溜到后院。” “小人家的院墙足有一丈高,况且还背着个目不视物的老娘,翻墙的难度可想而知。于是小人让娘踩着小人的肩先送过去,小人则并手并脚踩着夹角登上墙头。” “坐在墙头上,望向远方,瞥见全城死寂如同一片废城,恍若鬼域顿时心情沉至谷底为今之计,唯有逃出江州城或能留得一命” “待小人跳下墙头,果然,这里并无黑雾但老娘却不见了!” “小人一边在坊里四下寻找,一边在漆黑的布坊里低声呼唤” “布坊仿佛衰败腐朽了几十年,空荡荡的院子里生满棘草,一排排的大染缸里盛着某种血红的液体,映照着天空深绿色的圆月,一股腥臭的气息扑面而来” “忽而见前方有几根粗麻绳横吊着,晾着几排鲜亮无比的皮质衣服,走近一看衣服上还有着模糊的五官,仿佛刚刚制作而成。” “是人皮” “一排排的人皮在夜幕中迎风而动,一张人皮忽然飘飞而起,直冲小人而来!小人吓得肝胆俱颤,慌忙跑几步,听见有人唤小人乳名,回头一看,老娘正拎着那件人皮对小人说:‘儿啊,这衣服料子摸起来真舒坦,你也穿上吧’小人还来不及回应,忽然” “咚咚咚” “突然,四周的房门响起了忽远忽近的敲门声” “我丢掉老娘手里那件‘皮衣’,背起老娘往外跑。一脚踹开布坊的门,看见了东街宽敞的青石路,沿着大路直奔着江州城门而去。” “一路上,本该昼夜通明的酒坊店肆却一片死寂,青石路上满是裂痕,路边长满了杂草葵丛,到处是坍塌的石墙和瓦砾如同一夜之间,整座城过了数十载光阴” “小人叫喊着求救,然而声音在城内回荡了一遍又一遍,回应的只有若有若无的哭声” “城里已经没有人了有的只是遍布各处的新鲜人皮挂在高高的旗竿上,窗架上,枯瘦的树枝上” “墨绿色的圆月像是一只硕大的巨眼,本是四乘马车可并行的大道上,只有小人一道孤零零的身影。” “眼看着城门就在前方,忽然一张人皮从高空飞起,遮住了小人的影子,盖在了老娘的背上。” “小人慌忙之下连忙去扯,可入手却是一片细腻如白玉脂的皮肤,身后忽的传来一阵脂粉香气,一道娇滴滴的呻吟传来,半张浓妆艳抹的美人玉面出现在一侧” “那脸似乎被虫鼠噬咬了,只剩下半张脸耷拉着,周边还有啮齿的痕迹,红唇被风鼓起抖动着,那嘴型分明是在说” “相公,城里的皮不够用了” “小人头皮一炸,顿时两手一松,身后的‘东西’呲溜一下滑落下去。” “小人两脚一蹬,奔跑间回头瞥见,刚才的位置上瘫着一团披着凤冠霞帔的人皮” “耳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后颈传来阵阵刺痛,像是被无数道目光注视着” “小人不敢回头,只是疯了似的往前跑” “小人跑出了城,突然见了火光,便见到了二位官爷” “我的老娘啊我那可怜的老娘” 吴大奎突然瘫倒在地失声痛哭起来。 “说完了?” “” “大人” “” “该轮到本官说了吧?刚才且听你一番言论,本官暂有几个疑点” “大人请说。” “你说你家中颇有余财,为何我见你衣衫破败,面容枯黄,分明一幅落魄乞丐的样子?” 吴大奎低头语塞。 “这” “其次,既然你已知画本乃不祥之物,为何逃命时还要携带在身?” “” “本官大胆猜测,分明是你终日醉酒,忘了自家患有眼疾的老娘,导致其被活活饿死,你一番胡言乱语,实则根本没有鬼怪,只有人心” “” “最后一个问题,你刚刚不是说自己已经出城了吗,那你看看,这里是哪里?” 吴大奎抬起头,茫然地看向四周。 虽然已是入夜,但东街的灯火如萤虫一般遍布了长街。 他忽然感觉浑身一阵瘙痒,就像是蛇在蜕皮前那种皮脂与肌肉间的骚动。 在巡捕逐渐放大的瞳孔中,他感觉什么东西忽然从自己身上脱落了下来。 如释重负 很轻松很舒服 “对呀大人” “小人” “已经死了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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