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弑第十三章：往事13
“还要去看另一个人吗？”</p>
高凡的声音拉回了陈念的思绪。</p>
“不用了，看了奶奶就走。”</p>
一开始陈念只是来墓园找苏澈的墓，没过一会儿高凡就来陪她找。风声小的那会儿，其实是她不知不觉中走到了奶奶的墓碑前。</p>
高凡让她待一会儿，和奶奶聊会儿天，很多话一直憋在心里，可真到了要说的时候，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p>
两人在墓碑前又站了一会儿，最后陈念摸了摸墓碑上的照片，带着沙哑的声音只说了句：“奶奶，天冷了在那边要多穿衣服。”</p>
今天师父提醒我，不要执着旧案。他说得对，我早该放下案子往前看了。</p>
奶奶，曾青霞死了。</p>
剩下的话陈念只在心里想，没有说出来。</p>
小孩不记得七岁之前的事。陈念总是想，可能只有幸福的事记不住吧。</p>
陈念三岁那年，城市的风吹到了乡下，她的父母借着这个机会乘着风逃离了她这个拖油瓶，只留奶奶独自一人在乡下抚养她。陈念满七岁，记忆开始清晰，也就是在那一年，奶奶被人杀害，而她被奶奶藏在衣柜里躲过一劫。</p>
杀人的是矿山老板的儿子曾庆云，那会儿关系和金钱大过人命。曾庆云吸毒，家里的钱被他随意挥霍，后来他的父亲不再给他钱，于是他盯上了独自带着一个孙女的老人。杀人之后曾庆云拿走了能找到的所有钱，并且从此销声匿迹，多年没有下落。</p>
陈念在案发现场闻着浓烈的血腥味过了一晚，第二天是高凡的外婆上门来借锄头才发现了奶奶的尸体。</p>
陈念透过衣柜两扇门间狭小的缝隙目睹了奶奶受害的整个过程，她不敢动也不敢出声，凶手在杀害奶奶后不断地徘徊，所幸奶奶死前用身体挡住了衣柜门，她才没有被发现。</p>
可是对于一个七岁的孩子来说，亲眼目睹那么血腥的场面，需要治愈很久才能恢复。</p>
年幼的陈念描述不出凶手的长相，她只记得那天夜有多么长，奶奶流了多少血。她是唯一的目击证人，却无法推动奶奶的案件进一步发展。</p>
陈念记得衣柜外的灯泡已经不如阳光明亮的时候，有人拉开了衣柜门。她害怕得想要尖叫，喉咙却早已发不出声。那人挡在她身前，轻轻把她从衣柜里抱出来，模糊中她听见那人说自己是警察。</p>
父母来接她的时候，她低着头站在停尸间。奶奶的尸体已经盖上白布，她也不敢去看，只敢低着头看地板。</p>
从那天起陈念就不怎么说话了，似乎对一切都不感兴趣，也总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就连在奶奶的葬礼上，她被亲生母亲扯着头发抽耳光的时候，也一声不吭。</p>
陈念是知道的。父亲车上的护身符，是刚生下来的弟弟的照片，在她七岁前，只有奶奶给她拍的一张照片。她知道她在他们那里不会有家，所以姑姑说要带她走的时候，她跟着走了。</p>
刚开始姑姑过得不好，好不容易开了烧烤店却屡屡被人为难。那会儿陈念上中学，虽然少言寡语，但脾气不小。她能打，也抗打，她身上那股不要命的气势很快就在地方立足了脚跟，没人再敢直接上门找麻烦。</p>
也是在那段时间，陈念了解到了一些幕后消息。</p>
曾青霞是曾庆云的堂妹，其实当初曾庆云只靠他父亲的钱和人脉是不够的，所以很快他就找上了身为当红舞星的曾青霞。为了自己的前途不受这个表哥的影响，曾青霞说服她的父亲一起帮了曾庆云。</p>
所以当初救下陈念的那位警察，从橄榄色的警服一直等到藏蓝色的警服，也没等到将那人绳之以法的一天。后来那位警察把这个案件交给了他的徒弟，两代人的坚持，终于在2003年得到了回报。</p>
曾庆云落网后很快就在铁证如山的压力下认了罪，他被判了死刑，却没供出曾青霞。这样做的好处是什么显而易见，曾庆云在外逃亡的时候娶了个老婆，有个女儿。亲情是一个人最大的软肋，他知道曾青霞比他有能力。</p>
曾庆云死了，曾青霞却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越爬越高。所以陈念仍旧坚持着，希望有天也能将曾青霞这个共犯抓捕归案。</p>
“高凡，”陈念突然叫住走在前面的高凡，“奶奶的案子到今天，算结了。”</p>
“案子早就结了，是你的心结一直没解开。”</p>
高凡脸上的表情很复杂，小时候他和陈念是邻居，记忆中陈念总是喜欢睡觉，似乎怎样都睡不够。后来出了事，陈念不仅再也没睡过一个好觉，还时常在梦里看见浑身是血的奶奶。</p>
趁着高凡走神的时间，陈念已经走到了他的前面。高凡看着她背包上那个挂饰，尽管已经洗得发白，但缝这个挂饰的人手艺很好，所以高凡很快就认出来那是只鹤。心里想了很久还是问了出来，“那这个心结呢？什么时候能解？”</p>
陈念的脚步顿了顿，没有回头，“不知道。”</p>
“你记得秦队怎么说的吗？他让你不要再去翻旧案。陈念，不是什么事都要有结果的。”</p>
“我知道。”陈念仍旧往前走。</p>
高凡知道陈念是非常执着的，这一点几乎人人皆知，不过她本人似乎并不这样觉得。陈念的执着其实很大一部分受秦何影响。 那位尽职尽责的警察在接下陈念奶奶的案子时已经快要退休，他坚持了很久，久到连陈念都认为他退休后就会立刻放弃。可是他没有，退休后他把这个案子交给了他的徒弟，让他替自己继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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