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弑第十二章：怜悯之外12
“可你不得不承认，我的直觉有时候比你所谓的理智更管用。”</p>
眼看两人的火药味越来越重，高凡一手一边，拦下两个已经打算站起身的人。</p>
“贺飏，陆队走了之后，你对陆浅真的感情已经不止是同情了。”陈念首先冷静下来，她轻轻推开高凡阻拦的手，“我俩在她身上已经产生了分歧，如果是这样，从今天开始分道扬镳，我没有一点意见。”</p>
“我们仍旧可以一起共事办其他的案件，但在陆浅真这里，我们是对手。想要我放手对她的调查，你就拿出你的证据。”陈念从桌上抓起自己的背包，“我仍旧坚持‘控制者’的猜想，并且我可以很明确地告诉你，我怀疑陆浅真就是控制者。”</p>
“我从未告诉你我的过去，或许这也导致了我们今天的隔阂。但我做事从不后悔，也不能后悔。”</p>
陈念拉开门走了，贺飏的沉默已经作出了回答。</p>
高凡一时间犯了难，不知道该跟谁。</p>
等贺飏恢复意识的时候，高凡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他隐约记得高凡走之前好像说了什么“你俩都冷静一段时间”。</p>
只剩一人的办公室里，传来若有若无的叹息声。</p>
陈念一贯保持冷静谨慎的专业素养，有时候她的冷静却近似于无情。</p>
陆浅真十六岁的时候，她弟弟才六岁。其实陈念说的陆浅真推她弟弟下楼，谁也没看到完整的过程。所以说是她推的，有嫌疑；说不是她推的，也有证据。</p>
正义的天平上需要同时站有两个人。但陈念和贺飏两个人站得不太平衡。</p>
于是公平迟迟不会降临，他们也走向两个极端，一个坠入无边的深渊，一个攀上极致的高度。</p>
陈念是执着的，对于案件甚至可以说是偏执。任何一点蛛丝马迹都别想逃过她的掌心，任何一点困难都别想改变她的主意。</p>
这一定不是陈念放不下的第一起案件。</p>
贺飏这样想着，拨通了陈念的电话。</p>
铃声响了几秒就被接起，陈念略带沙哑的声音传来。</p>
贺飏突然有点哽住了，像陈念这样的人似乎天生就不会置气。</p>
“苏长盛以前有个女儿，叫苏澈。1996年10月27日被被绑匪烧死了。陆浅真是在1996年10月28日被福利院收养，她认识赵晓晓，年龄也和苏澈相同，尽管赵晓晓非常聪明，完美地避开了我话语中埋下的每一个坑，但当我问及她和陆浅真什么时候认识的，她却脱口而出‘小时候就认识’。”陈念停顿了两秒补充氧气，“我说过控制者是女的，对吧？因为我一开始就认为苏澈死了，所以对小狼图案我的解释是，控制者是林筱的仰慕者。”</p>
“女性，与苏晟年龄相仿，拥有高智商，童年不幸导致行为与心理的扭曲，反侦察意识很强，对林筱有特殊情感，且知晓林筱死亡的真相。”</p>
贺飏刚张嘴想发问，陈念打断他又接着说，“苏晟从头到尾都在隐藏控制者，他在保护控制者。而苏晟这种人，因为从小缺乏安全感，走向极端后遇到比自己更弱小的人，会激发强烈的保护欲。同时，对于他来说，同病相怜才是打破心理防线的一把利剑。所以我推断控制者和他年龄相仿，且也有在福利院待过的经历。”</p>
“特殊情感不一定是仰慕。”</p>
耳边传来风的呼啸声，贺飏知道陈念不在家，“你在哪儿？”</p>
“苏澈的智商比一般的孩子更高，当初那场大火烧死的不是她。”陈念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贺飏的问题，“因为尸体烧焦无法辨认样貌，且当时技术不够完全，所以只能通过绑匪的口供，以及现场发现的苏澈的衣物，来辨认死者到底是不是苏澈。”</p>
“有非常大的可操作性。”贺飏习惯性地顺着陈念的话讲，“绑匪不是新手，他要搞到一具和苏澈年龄相同，身材相仿的小孩尸体不是问题。”</p>
“我之前也说过了，和陆浅真相处的几天，她把我的怀疑全部推翻。她不是城西福利院的，是城东的。和赵晓晓也是十几岁才相识，这一点赵晓晓的父母都知道。福利院我去了好几次，那里所有的孩子，包括最年长的，和赵晓晓同龄的孩子都对苏澈这个人没有印象。他们都说不认识，没见过。”</p>
“那你为什么……”为什么还要坚持自己的推断，是否真的是对陆浅真的偏见过深。</p>
“因为福利院的领养证明可以伪造，赵晓晓可以对她的父母说谎。”风声越来越大，陈念此时站在风口望着阶梯旁的墓碑，“福利院的孩子们单纯同时又充满对人，特别是对警察的戒备之心，他们只知道苏晟和控制者帮他们解决了折磨自己的恶魔，所以单纯地将苏晟和控制者视为英雄。而英雄，是不该被暴露身份的。”</p>
“你是说，所有的人都在帮控制者？”</p>
这次陈念没有立刻回答他，她转弯走到了某个人的墓碑前。贺飏听见风声小了些。</p>
“城西福利院前门的监控录像那天在维修，城东的没有。你去监控室，找吴金受害那晚城东福利院后门处的监控录像。”</p>
“贺飏，看完后，你再好好想想陆浅真和苏澈的相似之处，我明天还要去一趟城西福利院，要来的话提前发消息。”陈念说完就挂了电话，没有一丝犹豫。</p>
贺飏知道陈念说的这些不无道理，思考了一会儿便出发去监控室。</p>
“没回家休息？”</p>
没想到在监控室遇上了秦何，他刚把今天医院的监控录像传到u盘里，一起身就看见了头发有些乱的贺飏。</p>
每次贺飏和陈念产生分歧之后，贺飏独自一人思考就会无意识的抓头发。</p>
秦何之前调侃他幸好不是寸头，不然都没头发抓。</p>
贺飏察觉到秦何的视线，立刻伸手抚平头发，尴尬地干笑了两声，“来看看监控，万一又有新线索了呢？”</p>
“陈念没和你一起？”</p>
“她去墓园了。”</p>
“墓园？”秦何眯了眯眼，一语点破贺飏隐藏的事实，“你俩又在陆浅真的问题上闹矛盾了？”</p>
“怪不得陈念平常说什么事都瞒不过你呢，秦队。”贺飏正打算认命坦白，突然灵机一动问：“你也觉得我对陆浅真有同情以外的感情吗？”</p>
秦何的视线上下扫了贺飏一遍，然后毫不掩饰地笑了，“陈念对你了解更深，你觉得她说的不对，为什么不去问问你们另一个好朋友高法医呢？”</p>
这个笑可没有对陈念那样温柔，贺飏知道秦何不管这些事，答案肯定也不会有，于是告别后就去看录像了。</p>
他照着陈念给的提示，直接去找了城东福利院后门的录像，估摸了从城西赶过来的时间，贺飏很快就在监控中捕捉到一个和苏晟身形相似的背影。</p>
还是老样子，卡了监控死角，只留下一个能模糊看出身形的背影。这是苏晟惯用的手法。</p>
那天审完苏晟后，他就承认了所有的罪行。口供里录的清清楚楚，他说杀了吴金后，就从正门跑了。</p>
城东福利院比较小，为了节约空间，所有孩子的档案都放在院长办公室。苏晟翻进办公室后，只待了四分三十七秒就离开了。</p>
那四分三十七秒到底做了什么，苏晟没有说。</p>
监控室的同事说，陈念几天前来看过这段录像，也就是说，她对陆浅真的怀疑不是空穴来风。</p>
领养证明可以伪造，福利院的原件档案不能。在城西福利院杀害吴金后，苏晟拿走的不止u盘，还有某个被埋葬的人的档案。</p>
而在城东，苏晟的四分三十七秒，究竟是销毁证据，还是将那个本该被警方搜查到的档案悄悄藏进了城东福利院呢？</p>
漫漫长夜还未结束，陈念在墓园里吹着冷风，高凡在往火盆里烧纸，这时手机在包里震动打断了她的思绪。</p>
“明天我去城东，你去城西。”</p>
陈念的手停在和贺飏的聊天界面上，过了很久只打了一个“好”字回过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