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升起在达赉湖畔第22章 父亲在八十岁的年纪还摇起了大橹
“大包,咱俩去找姚场长吧。”
“英子,你刚下飞机,我做了你爱吃的凉面条;咱俩吃过饭,你再把老家的土特产给姚场长送去吧。”
张宏武看着她怀抱着的红包裹。
“我现在就去找姚场长。”
张宏武跟在她的后面,磨磨叨叨地说:
“老家有什么好东西呢?还值得用红布包裹着?”
自从黄英去了河北,父亲每天都掐指算着她回来的日期,他总是在问母亲:
“英子该回来了吧?”
“看你心急的,离冬天还有一个多月呢。”
“我是怕湖里结冰了,咱们不能在湖水里摇船了。”
此刻,母亲和父亲在桌前吃着饭。
“岫蓉,英子今天不回来,我明天早上领着你们去二号分场。”
“不着急啊。”
“我等不急了,吃完饭我就去找武麻子,把他家的小客车借给咱们用几天。”
他放下筷子说。
张大包拉开了门,黄英掀开门帘,他俩走进屋里。
“英子!你可回来了,姚侗等不及了,要是你今天不回来,他明天早上去二号分场了。”
“姚场长,我来找你就是明天早上去二号分场的事。”
她抱起骨灰盒贴在了自己的脸上。
“我的娘呀!什么值钱的东西啊,你到了姚场长家里,又不舍得把东西给人家了?”
张宏武夺走红包裹,放在了桌上。红布散开了,露出了紫檀色的骨灰盒,骨灰盒的正中镶嵌着洪双喜的黑白照片。
“英子!你咋把双喜的骨灰盒带回来了呢?”
张宏武惊愕地问道。
黄英把骨灰盒包好了,她抱起骨灰盒,贴在脸颊上说:
“姚场长,双喜曾经在呼伦贝尔草原上工作过;他一生没有娶过
媳妇,无儿无女的;他的遗愿是让我把他的骨灰撒在草原上。”
屋里沉默了,都在为逝者的亡灵而痛苦着。
第二天早上,父亲在小客车的车窗上扎上了一朵黑布编成的大花,黄英抱着骨灰盒,她和张宏武坐在前排,母亲和父亲坐在他俩的后面的座位上,左红、姜树枝、梁春花、宋玉珠、孙小兰和贾茂生走上了车,小客车缓缓地向呼伦贝尔大草原上行驶而去。
九月的草原上开满了柳叶菊,那浅蓝色的花朵铺满了整个大地,一簇簇的花朵伸向远方,伸向白云深处,如海一样的广阔而又充满着浪漫的色彩。
汽车行驶到了二号分场的悬崖边上。
黄英望着车窗外波光粼粼的达赉湖水,她转过头去说:
“姚场长,停在这里吧。”
她走下车,抱着骨灰盒走进了一片开得红如火焰般的格桑花的花丛中,她打开骨灰盒,把骨灰倒在红布上,一手只拿起红布,另一手从红布里掏出白色的骨灰,撒向了花丛中。
“双喜,我把你带到了呼伦贝尔大草原,把你的骨灰撒到了你工作过、你热爱过的大草原上。”
草丛里飞起了许多百灵鸟和白色的蝴蝶,百灵鸟飞向高远的天空,在白云间唱着歌儿,而白色的蝴蝶却在撒向骨灰的花瓣上飞舞;她撒完了骨灰,一只白色的蝴蝶飞落在红布上。
“双喜,双喜,是你吗?”
她眼含热泪地问道。
围在她身边的人们看到白色的蝴蝶翘着翅膀,眼睛注视着黄英,仿佛在说:
“英子,我来看你了,你看到我应该高兴啊;你为什么哭呢?”
此情此景,站在她周围的人都禁不住泪流满面了。白色的蝴蝶飞了起来,它向着湖边飞去。
“双喜!双喜!你不要扔下我。”
黄英追着它,小跑而去。
白色的蝴蝶飞到湖边,它落在湖水中耸起的岩石上。
“双喜,双喜,你是让我把你的骨灰盒放入水中吗?”
黄英把红布包裹在骨灰盒上,她跪在沙滩上,把骨灰盒放在湖水中,骨灰盒漂在水上,一排排波浪把它冲到岸边;她推了一把骨灰盒说:
“双喜,你游走吧,游到咱们家乡的小河里去吧。”
白色的蝴蝶从岩石上飞了过来,秋风骤然间改变了方向,向湖水中吹去,而白色的蝴蝶在风中扑腾着翅膀,飘落在骨灰盒上,顺着风向湖里漂去了。
他们走到悬崖边上,迎面开过去一辆绿色的吉普车,在他们刚要上车的时候,吉普车在前面调转了方向,向他们驶来。一个白发苍苍的老爷爷把车停下来,他穿着蓝色的蒙古袍和一个穿着红色的蒙古袍的老奶奶走下车后,站在草地上呆呆地看着他们。
“咱们不认识他俩。”
母亲转过身来,搀起黄英的胳膊说:
“英子,上车吧。”
老奶奶的眼神一亮说:
“我听出岫蓉的声音了,她是岫蓉!”
老奶奶惊喜地说道。
她搀着白发苍苍的老爷爷走到母亲面前,老奶奶的头发也都花白了,但她的身体却依然挺拔,而老爷爷的背却有些驼了,但他的眼神却依旧炯炯有神。老奶奶一把抓住母亲的手问:
“岫蓉!岫蓉!你不认识我了?”
母亲陌生地看着她。
“岫蓉!岫蓉!你仔细看看我,你怎么不认识我了呢?”
她急得眼神瞪着母亲,泪水在她的眼眶里打转转;她摇着母亲的手说:
“我是阿古!我是阿古呀!”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她的脸上。
“阿古?你真的是阿古?”
“岫蓉,你不认识阿古了,你能认出我吧?”
老爷爷风趣幽默地说:
“你不会忘记我喊着狗咬你吧?我是巴特尔!”
二十多年没有见过面了,阿古和母亲紧紧地拥抱着,巴特尔和父亲、姜树枝、贾茂生、张宏武一一握手;他一只手握着张宏武的手,
另一只手指他鼻梁上的大包。问道:
“包还没掉啊?我还得叫你大包呀!”
巴特尔说的他们都笑了起来。
“巴特尔,回包里宰羊去吧,你们在我家住一个星期再走。”
阿古擦着眼泪说。
“阿古,你不怕我们把你家的羊都吃光了?”
“大包,我的一万只羊,你下辈子都吃不光的。”
贾茂生望着山坡下,他自言自语地说:
“咱们的老房子怎么不见了呢?”
“你们的老房子,唉呀呀!都成了一片废墟了;我带你们去看看吧。”
巴特尔开着车来到了山坡下,他们生活了几十年的老房子都化作了一片废墟,掩映在枯草丛中的石头地基上落满了厚厚的鸟粪,似乎在诉说着老房子沧桑的故事,令他们都唏嘘不已;他们都怀着无限眷恋和回忆的心情离开了老房子,来到了湖边,只有那蔚蓝色的湖水和水中漂荡着的大船,让他们感到了一丝的欣慰与自豪。张宏武拽起大船的绳子,把大船拉到了岸边。
“姜工长,你把锚抱到船上去吧。”
他佝偻着腰走到锚前,两手抓住锚,用力将它抱起来;他非但没有抱起锚,反而累趴在沙滩上了;父亲两手抱起锚放在船舱中,所有的人都上了船,只有姜树枝两手抓住船舷,使出浑身的力气也没有爬上船去。
“大包,仗着你身体好,净拿树枝耍着玩;你快点把他抱上来吧!”
左红气呼呼地说道。
父亲在八十岁的年纪来到了二号分场,重新在船上摇起了大橹,大船在波浪中游动着,一群群海鸥追随着大船在天空中盘旋着,它们的叫声响彻天空,在遥远的彼岸回荡着。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