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升起在达赉湖畔第25吴邪邂逅情敌巴特尔
棉袄。
“左红,你今天有喜事了?回家之后又换身衣服?”
“大包,我今天看到你高兴。”
左红打开瓶盖,把酒斟满,甩着黑发,一脸的笑。
“吴邪,你喝酒啊!你傻了吗?你看到左红不高兴吗?”
吴邪怔了一下,马上端起酒碗。
“我……我……”
左红看到他惊恐的神色,只是痴痴地笑。
“吴邪,我不是老鹰!不会吃了你。”
“你真以为我是豆杵子呢?”
吴邪的一句话逗得张宏武和左红都笑起来。张宏武两碗酒下肚,悲伤和痛苦的情绪塞满了他的眼睛。
“大包,你有什么委屈和痛苦说出来吧;你说出来,我和吴邪和你一起分担,别憋出病来。”
“我想把自己的屈辱一辈子都憋在心里,烂在肚子里,我实在受不了。”
他的眼睛里因长年的憋屈溢满泪水。
“我和黄英从结婚的第一天开始,到现在她一直都瞧不起我,说我长得丑,没能耐,天天骂我‘窝囊废’,我是在她天天的骂声里生活的;我天天挨她骂也就算了,最让我不能忍受的是:她晚上做梦的时候还喊着她的初恋‘洪双喜’的名字。”
他哽咽了,掉下眼泪。左红和张宏武在一个走廊里生活十几年,第一次看到他掉眼泪。
“我也知道黄英忘不了她的初恋,我和她结婚的当晚我就明确表示:‘如果洪双喜跳河没有淹死,我就成全了你俩’。”
他端起碗,喝了一口酒,他陡地变成了一个勇士,气壮山河地说:
“左红、吴邪,如果洪双喜来找黄英,我成全他俩!”
吴邪在他男子汉的气概下,却变得越来越猥琐、怯懦起来,他连喝一口酒的勇气都没有;倒是左红却越来越胆大,深情款款地看着他,那目光似乎要把他全部装进心里。
“吴邪!你怕失去你家的阿古呀?”
左红凝视着他,嘴唇翘起,妩媚动人的气质令他着迷。
“阿古是重感情的女人,她不会离开吴邪的。”
“大包,不会吗?不会咱们干掉碗里的酒!”
傍晚,吴邪回到家。
“吴邪,你中午没回家吃饭呢?”
“大包炖了手把肉,我俩在马圈里吃的。”
“我给你炖的狼肉,你还没吃呢?”
“阿古,今晚是我值班,我把狼肉拿到马圈里吃。”
吴邪装好狼肉,转身走出家门。
“吴邪晚上都是在家里吃饭呀?”
她在心里说着,望着他走出家门的背影,她怔了一下。
吴邪走在雪地里心神不宁,他的思维完全都集中在老虎夹子上,担心逮不到狐狸,担心会被左红耻笑。他走进马圈里,拿起草叉子给马槽里填满草和碾碎的豆饼,走进休息室里,他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睡。他听着马吃草的声音,像狐狸的叫声一样响在他的耳边。他似乎看到了雪地里,老虎夹子逮住了两只狐狸,在雪地里打滚。他终于按捺不住了,走到马圈里,马都吃足草料,扬着头,瞪眼看着他。他牵出一匹备用的棕色的马,悄悄地走出马圈,把马牵到一块大石头前,他跳上大石头,从大石头上跳上马背,在月牙儿的暗淡的光芒里,向草原上奔跑而去。他到了山谷里,山谷里寂静无声,他仔细地谛听着,以为会听到狐狸的打滚声,幽深的山谷里仍然是一片宁静。他打马走到他做标记的老虎夹子旁边,看到的是光亮的一片白雪。他失望地跳下马来,用马鞭扒拉着白雪,露出了夹子的铁爪。他失望地坐在雪地里,两手揉搓脸颊,好像是没有脸回家,再见到左红似的。他回到马圈的时候,已经是早晨出网的时间。他给马槽里又填满了草料,手拄着草叉子发呆。
“吴大哥,你想美事呢?”
“他想阿古洁白的脸蛋呢!”
渔工们到马圈里牵马,两个渔工逗闷子,其他的渔工都笑起来。马都吃得滚胖溜圆的,跟着渔工温和地走出马圈,马圈里沉静下来,吴邪的心里也空落落的。他走进休息室里,脱掉衣服,躺在被窝里,迷迷糊糊地睡着了。他觉得有一只手掀开他的被窝,一个光滑柔软的女人钻进他的被窝,柔滑的胳膊搂住他的肩膀,他翻转过身来,黑暗里他看到了左红的眼睛。
“阿……”
吴邪的嘴唇被她的嘴唇封住,他淹没在她温柔的怀抱里。早晨的炉火烧红了炉篦子,屋里热得盖不住被子;左红把被子踢到墙角,两个人的胴体缠绵在一起;他俩的胴体像火热的炉火一样的炽烈,仿佛要把床燃烧起来。
“阿哥,我爱你!阿哥,我爱你!”
左红在他的耳边喃喃细语。
“阿哥,我没有吃避孕药,我要给你生个儿子。”
左红躺在他的怀里,流出了欣喜的眼泪。
“阿妹,我也爱你!”
“阿哥,你后脑勺磕破了,是为我逮狐狸的时候磕破的吧?”
吴邪点点头。左红亲吻着他,心疼地说:
“我的傻阿哥,你为什么这么傻呢?狐狸皮对我来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我的傻阿哥呀,我就爱你这个傻劲。”
她两手紧紧地抱住吴邪,几乎把他抱到窒息。
“阿妹,咱俩穿上衣服吧,大包一会就回来了。”
“大包?那个懒虫,他起不来。”
左红抱住他,她贪梦的目光在他的身上游走。马圈里的马打了一个喷嚏,她俩的身体倏地一惊。吴邪点亮马蹄灯,桔黄色的灯光映照着她胖而白的身体,一股冲动的欲望在他的身上漾溢出来;他张开双臂紧紧抱住她,她痴痴地笑。
“阿哥,你离不开我了?你要想我,我哪天再来;阿哥,哪天你去我家,我给你洗澡。”
左红戴上围巾,她的身影消失在马圈里;她眷恋似火的眼神把他的魂魄摄走了。吴邪走到马圈里拿起草叉子把马槽里的草料全部填满,又在马圈里备了足够马吃两天两夜的草,累得他站在马圈里喘粗气。
“吴邪,你这几天犯什么邪?把两天的活都干完了,我可拣便宜了!”
张大包走进马圈里说。吴邪想着老虎夹逮没逮到狐狸。
“吴邪,你六神无主的,天天都在想什么?”
“大包,我……”
他欲言又止。
“吴邪,你回家吃饭去吧。黄英给咱俩炖了牛肚子,中午你过来,咱俩喝点。”
吴邪吃过早饭,匆忙向草原上走去。阳光明媚,但天气嘎嘎的冷,草原上没有一丝的风,宁静的像一位穿着白纱裙的少女,洁白如玉的草原上飞翔着雄鹰,它展开双翅在天空中滑翔,在草原上留下恬美的身影。他望着滑翔的雄鹰,那是他少年时代崇拜的偶像,多少草原上的蒙古民族的青少年们都想成为草原上的雄鹰,——那是草原上人们崇拜的英雄,是少女们心目中的完美的男子汉的形象。然而,他少年的梦想随着他瘦弱矮小的成长过程而破碎了;他被草原上的人们嫌弃,因为他长得矮小,他被剥夺了参加那达慕大会骑马比赛的资格,他的好友——身材高大的色楞参加了那达慕大会的骑马比赛,夺得旗里举办的那达慕大会骑马比赛的冠军,他一夜之间成了草原上的英雄,成了草原上少女们追逐的巴特尔,而巴特尔这个英雄的名子取代了他色楞的名字;这个名字在他脑海里出现,他的心像被马鞭抽打一样疼痛,尤其是巴特尔的名字和阿古的名字在他脑海里同时出现的时候,他的心像是被勒勒车一样碾碎,十几年来,他在心里和脑海里都回避这个名字,他像是害怕眼镜蛇一样害怕听到这个名字。十几年前的往事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他和巴特尔和阿古从小出生在草原上,貌美如花的阿古成了他俩从小争夺的美女,但老天捉弄人,它把巴特尔造就的高大英俊,却把他造就的矮小丑陋,三个人在草原上玩耍,阿古喜欢和巴特尔在一起玩,当他俩骑在一匹马上奔弛在草原上的时候,吴邪气得咬牙切齿,恨不得把巴特尔杀死。巴特尔夺得了旗里举办的那达慕大会骑马冠军之后,他的名字传遍了草原,他整天和阿古形影不离。巴特尔家里穷,没有牛马羊,他的阿爸阿妈在达石莫开了一个小卖店,挣点微薄的收入养活全家,他看到其他的青年们都给他们的女朋友们买金戒指和金耳环,觉得自己对不住阿古,于是他领着前来买马的外地商人,把在草原上吃草的十匹马买给他,正在草原上放牧的吴邪看到了这些,他骑马跑到扎区,写了封匿名信邮寄到达石莫派出所,巴特尔被抓了起来,判了刑,蹲了监狱。阿古听到后,寻死觅活,吴邪天天跟在阿古的身边安慰她,陪她一起度过了人生中最灰暗的、最难捱的日子,在一个夏季的夜晚,两个人在酩酊大醉后睡在一起,——阿古成了他的妻子。
“巴特尔,你是草原上的雄鹰,我是草原上的豆杵子;你没有得到美人,而我却得到了美人。”他望着落在山巅上的雄鹰,自言自语地说。
吴邪向山谷里走去,下夹子的地方仍然是一片白茫茫的雪,周围没有动物的蹄印。他把老虎夹子从雪里取出,装入麻袋,沮丧地坐在雪上,望着山巅之上飞起的雄鹰,“我真的不是草原上的雄鹰。”他气馁地在心里说。他背着老虎夹子向山巅走去,“左红呀,这回真的让你失望了,看来我逮不到狐狸了。”
他站在山巅向远处眺望,在山下他看到了一群羊和一个白色的蒙古包,蒙古包上的烟筒里冒着黑烟,黑烟像黢黑的鳗鱼一样在苍白的天空上游动。
“我说逮不到狐狸呢?原来这里有牧民的毡房,成精的狐狸怎么可能到这里来呢?”
他叹着气,向远方走去。他的身后传来了一阵马蹄声。
“吴邪!吴邪!……”
骑马人喊着他的名字,停在他的面前。
“吴邪!你不认识我了?”
骑马人手里拿着马鞭,穿着藏蓝色的蒙古袍,两个袖口露出洁白的羊毛,头上戴着陶尔其克帽,脚上穿着毡嘎达。他微笑着看着他。吴邪觉得他的脸庞是那么熟悉,声音也是那么熟悉,却记不起他是谁。巴特尔扬了扬马鞭,他忽然想起了巴特尔和阿古骑上一匹马,他挥马鞭的姿势。
“你是巴特尔?……”
“吴邪,你认出了我;我是巴特尔!”
他跳下马鞍,热情地抱住吴邪;他的身体倏地颤抖起来,仿佛阿古要离开他。
“巴特尔,你?……”
“我被判了十八年刑,在监狱里表现得好,提前释放了。”
“吴邪,你背的是老虎夹子吗?你逮狼吗?你从小就爱吃狼肉。”
“巴特尔,我不是逮狼,是逮狐狸。”
“你是逮成了精的狐狸吗?你逮不到了。”
吴邪失望地看着他。
“吴邪呀,你不会忘了吧!阿古从小就缠着咱俩给她逮到成精的狐狸,我出狱后,扛着猎枪,走遍了冬天的草原,整整三年才打到那两只狐狸。吴邪,你是给阿古做围脖吧?走,到我包里去。”
吴邪走进巴特尔的毡包里,毡包里暖暖的,没有人。吴邪望着空荡荡的毡包问:
“巴特尔,你没成家?”
巴特尔走到柜子前,取出两张狐狸皮,狐狸的肚子里塞满了干草,像活着的样子。
“吴邪呀,我是判过刑的人,哪个女人能跟我?你看,我的猎枪打在它们的脑袋上,全身上下没有一个枪眼。”
巴特尔在他面前抖动着。
“巴特尔,我最好的朋友托我给他逮只狐狸。”
他嗫嚅地说。
“是你的朋友?你把这只母狐狸皮送给他吧,我把这只公狐狸皮留给阿古,哪天我给她送过去。”
巴特尔说到阿古时的一往情深的眼神,深深地刺痛着他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