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簪折第五十五章 如梦令 上
因为那一场意外的耽误,诸良到底没有回夜澜。
赢兰羞于提起此事,宁王也全当做不知道她的心意。
一秋又一冬,又是一年春好处。
细雨濛濛欲湿衣,春草未苏。赢兰持着一柄四十八骨紫竹伞,缓缓行于铺天盖地的雨丝之间。还未走到御花园,一个陌生女子迎面跑来,两人险些撞上。
赢兰微微一惊。
那女子垂首赧颜,连伞也未打,腰带都只系了一半,身形十分狼狈。
而这番冲撞,女子居然也不向赢兰告罪,一直低着头,脚步纷乱地跑走了。
赢兰这辈子还从来没有被人忽略成这样,呆了呆,对跟着她的折雪道:“你去跟着她,看她要往哪里去。”
折雪有些犹豫,赢兰今早只带了她一人出来,她这么一走,赢兰身边可就没人了。赢兰抬了抬下颔,自信道:“这里可是御花园,难道还会有老虎吃了我不成?”
折雪只好依言去追刚刚的女子。
赢兰慢慢走进御花园。春暖花正开,晨风徐缓,微光薄雨之中,有金丝海棠初绽,有些花朵还是含苞待放,更多的正是盛放,花枝斜出横逸,姿态艳丽风流,浅黄色的丝蕊好似融化的金子,开得如火如荼,风情丰润浓艳。透明的雨水凝在花瓣和枝叶之间,也被染成了一片动人华彩。
只见满目姹紫嫣红,在雨水中愈显斑斓夺目,争奇斗艳,连她素色的衣裳都被映得绰约生色。却是空无一人。
赢兰有些奇异。
方才一瞥,她没有看清那女子的样貌。只看衣物,似乎并非寻常宫人,难道是皇帝的哪一位嫔妃?
可若是嫔妃,又怎么会如此狼狈?
一声苦苦压抑的尖叫响起。
那个声音好似是从流清池传来的。离得并不远,可是却很模糊不清,像是被什么堵上了一样。
赢兰从来没有听过那样古怪的声音,像是极大的隐忍痛苦,又像是无与伦比的奇妙欢愉。
她不明所以,慢慢走近了。
远远可以看见流清池,因着雨水,像是铺了一层打碎的水银膜,不再是往日那般清澈空濛的青釉色。池水粼粼生波,连周边的一切都被染成远浓近淡的绿。池边两三樱花开了,有些是雪一样的白,有些又是血一样的红,随风落了一池。
赢兰最先看见的是一件被抛在地上的丁香色罗裙。
赢兰捡了起来。
走了两步,又看见一件被揉得皱巴巴的玫红色衫子。
赢兰蹲下来,定睛看着这衫子,又看了看手里的裙子。是上等的罗缎,绣满了大片的菖蒲和花生的图样,袖上还暗绣了缠枝葡萄并多子石榴,正是子孙昌盛的喻意。能穿着这衣裳的,绝对不是寻常宫人。
又是一声剧烈而奇异的喘息声,赢兰心里一颤,手里的罗裙也落在了地上。
她猛然站起来,正好远远和一人的视线对了个正着。
或许并不是对了个正着,而是那一刻,她的眼里只有他。
几枝瘦樱开得如云如霞,在微风中轻轻摇曳,一枚花瓣轻轻落在他的衣裳上,他拈起那枚花瓣,放在唇边轻轻地含着。
多么奇异,他明明衣冠楚楚,连发冠也纹丝不乱,却令赢兰想起话本传说里多情的艳鬼——
似乎下一刻,他就会用手指掬起一捧爱人销骨的尸泥,细细地亲吻。
于是这烟雨迷蒙,天地万物,也不过是他身后一剪布景。
“小皇叔……?”
秦王背靠着池壁,微微闭着眼睛,似乎并没有看见她,也没有听见她的话。
赢兰觉得更加怪异,不由又走近了几步。
秦王的面颊粘着些许水珠,更衬得容色仿佛美玉一般莹润无暇,衣裳湿透了,隐隐看得到其下内衫的颜色。
他身前池水隐约浟湙潋滟。
就算是秦王,在御花园里这样睡觉,也不是一件好事吧?赢兰这么担忧着,在考虑要不要上前提醒,毕竟在水里睡着了,可是很容易得风寒的。
赢兰再三考虑,还是决定大人不记小人过,上前把秦王叫醒,让他以后不要再跑到流清池里睡觉。
秦王半阖着眼睛,好像还没有睡醒,神情沉着。
这样的平静却被忽然打破。
水波里有一个人冒了出来。
女子的黑发宛若水草般游弋在池面上,光裸的丰满胸脯缓缓地贴到了秦王的身上,雪白的手臂扶住了他的肩膀,身子又沉下去了一点。
赢兰傻眼。
难道这个女人是在提醒小皇叔不要在这里睡觉?
好像……没这么个提醒法子的罢。
赢兰只能看见那女子的侧脸,很秀丽的样貌,但比起书弦差远了。
可是赢兰从来没见过哪个女人有这么纤细灵动的腰肢,听过这么婉转妩媚的声音。
秦王与她的下半身都被埋在流清池水里,水波一起一伏,也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女子紧紧贴着秦王,身体抖着,仿佛随时都快要被折断了一样,唇齿间溢出甜腻的吟呻,好似痛极了,又好似无比的欣悦。
到底是疼,还是在高兴?
水波荡漾,琼乳潋滟,发出极有规则的浪声。
秦王忽然扯住女子的长发,将她摁伏到池壁上。那女子忘情地仰起脖子,以一种近乎窒息的姿态。水波上的涟漪起得更大了,她仿佛再也承担不了,喉间溢出尖锐的惊呼,可是又生生哽咽在喉间,被一阵阵撞击冲碎,化成一种哭泣一样断续的呜咽。
赢兰就那么呆呆看着,整个人都僵如泥塑。
不知过了多久,那女子的呜咽突然拔高,仿佛一线优柔悲泣的琴声挑高,充满了哀求之意。但秦王并无怜香惜玉之心,对她的求饶视若无睹,女子的声音很快又变得更加支离破碎,到后来,甚至连呜咽也发不出来,就像缺了水的鱼,只能饥渴而无望地喘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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