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唐演义第70回 隋萧后遗梓归坟 武媚娘被缁入寺
到了黄昏时候,只见小喜笑嘻嘻的走进来。媚娘道:“你这个女儿,倒像惯做尼姑的,到这个地位,还有什么好笑?”小喜道:“夫人不知,那位四师父,就是女贞庵李夫人的妹子怀清,是我认得的,刚才不好叫出来,如今在他房里,问了别后的事情,故此好笑。”媚娘道:“什么女贞庵李夫人?”小喜把当初隋萧后回南上坟,到女贞庵与隋南阳公主、秦、狄、夏、李四位夫人相会,说了一遍。媚娘道:“如此说他好了,为什么又到这里来?”小喜道:“濮州连岁饥荒,又染了疫症,秦、夏、李三位夫人,相继病亡。他被一个士子挈了要同到京,不想中途士子被盗杀了,他却跳在水中,被商船上救了,带至京都,送在此地暂寓。”媚娘道:“他们果有人来往么?”小喜道:“他说有个姓冯的表弟,住在蓝桥开张药铺,常来走走。”媚娘点点头儿。一日媚娘正在佛堂内看怀清写对,听得外面叩门,恰好长明老尼不在庵中,领众徒到人家念经去了。怀清出来,问道:“是谁?”那人道:“阿妹,是我。”怀清知是冯小宝,欢喜不胜,忙开了进来。怀清道:“为什么多时不来?”冯小宝道:“闻得你们庵中,有什么朝廷送的武夫人,在此出家,故此我不敢来。今见寺门闭着,想是徒弟不在家,我悄悄来会你一会。”怀清道:“那武夫人在堂中,你要去见见么?”那冯小宝随了怀清进来,见武夫人倚在桌上看怀清写的榜对。怀清道:“五师父,我们的兄弟在这里看我,见个礼儿。”媚娘掉转身来一看,只见:
身躯寡弱,态度幽娴。鼻倚琼瑶,昨含秋水。
眉不描而自绿,唇不抹而凝朱。
生成秀发,尽堪盘云髻一窝,天与娇姿,最可爱桃花两颊。
慢道落水中宵梦,欲卜巫山一段云。
媚娘忙答一礼道:“这个就是令弟么?”恰好小喜寻媚娘进去,小宝见了,也与他揖过。小喜问道:“此位尊姓?”怀清道:“就是前日说的冯家表弟。”小喜道:“原来就是令弟,失敬了。”说罢,怀清同着小宝,走到自己的房中。只见小宝走到桌边,取一幅花笺,写一绝道:
天赋痴情岂偶然,相遇已自各相怜。
笑予好似花间蝶,才被红迷紫又牵。
怀清笑道:“妾亦有一绝赠君。”题起笔来,写在后面道:
一睹芳容即耿然,风流雅度信翩翩。
想君命犯桃花煞,不独郎怜妾亦怜。
写完,怀清出房,到厨下去收拾酒菜,同小宝在房中吃酒玩耍。媚娘在房,细想了一回,随同小喜走到怀清房门首,悄悄立着。只听得外面敲门声响,晓得老师父领众回来。媚娘便走进房,小喜出去开门,那怀清亦出来。只见长明领了四个徒弟,婆于背着经忏。怀清与那几个说些闲话,小喜恐怕媚娘冷淡,即便归房去,只见媚娘展开了驾笺,上写道:
花花蝶蝶与朝朝,花既多情蝶更妖。
窃得玉房无限趣,笑他何福可能销。
从来享乐恨难长,倏尔依回恣采香。
讨尽花神许多债,慢留几点未亲尝。
两人正在那里看诗,见怀清进来说道:“武上师,你同六师父到我房里去谈谈。”媚娘道:“你有令弟在那里,我怎好来?”怀清道:“自古说:四海之内皆兄弟。何况你我?”媚娘道:“既如此说,何不同到我房里来坐坐,我泡好茶相候。”怀清道:“我同六师父去挽他来。”携了小喜出房,不一时先把酒肴送到,小喜也先进来。媚娘道:“你可曾拿我的诗么?”小喜道:“诗在案上,没有人动,我刚才在他房里,见桌上一幅字,也是什么诗儿,被我袖在这里,与夫人看。”放了东西,在袖子里取出来,媚娘接来细看,乃是怀清与小宝唱和的两首绝句。忽见怀清与小宝走进来,媚娘悄悄将诗藏过,便道:“四师父,我在这里没有破钞,怎好相扰?”怀清道:“几个小菜,叫人笑死。”便将烛放在中间,叫小宝朝南坐了,自向媚娘对席,叫小喜也坐在横头,大家满斟细酌,狎邪嘲笑,饮酒欢乐,不题。
贞观二十三年五月,太宗疾甚,召长孙无忌、褚遂良、徐勣辈,至榻前说道:“朕与卿等,扫除群五,费了无数经营,始得归于一统。今四方宁靖,正欲与卿等共享太平,不意二竖忽侵,魏征、房元龄先我而去,近又丧我李靖、马周,朕今将分手,别无他嘱。太子躬行仁俭,言动礼仪,可谓佳儿佳妇,卿等共辅佐之。”说了大恸,无忌等拜谢道:“陛下春秋正富,正好励精图治,今龙体偶不豫,何出此不祥之语。”太宗道:“朕已预知,故为叮咛耳。”诸臣辞了出宫。是夜上崩,太子即位,是为高宗,颁白诏于天下,诏以明年为永徽元年。时武氏在感业寺,闻之亦为之恸泣。后因太宗忌日,高宗诣感业夺行香,恰值冯小宝在庵,回避不及;长明无奈,只得把小宝落了发。高宗问及,说是侄儿,在土地堂里出家,才来看我。高宗道:“白马寺中,田地甚多,僧众甚少,朕给度牒一纸与他,限他明日即往白马寺住扎。”武氏见了高宗大恸,高宗亦为之泣下,悄悄吩咐长明,叫武氏束发,朕即差人来取。嘱咐了即起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