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远侯班超第二十六章 生死边缘
看着众将忧虑的目光,淳于蓟闭着眼,他不能将自己当年与北地高人呼衍历在崤山大战时曾受过伤的事告诉大家,否则蒙榆与梁宝麟定然会将他送回山下。
但蒙榆还是忧心地道,“军侯,汝是不是受过伤,昆仑山高气少寒冷,吸气困难,气促乏力,果如受过伤便不能硬上,是要出人命的。请军侯放心,末将与梁军侯定率众将帮女国度过危机!”
听了蒙榆的话,淳于蓟半晌未说话。
巍巍昆仑,华夏祖山。很小很小的时候,他在东夷国跟随叔父淳于恭读《山海经》,“西海之南,流沙之滨,赤水之后,黑水之前,有大山,名曰昆仑之丘”,“有人戴胜,虎齿,有豹尾,穴处,名曰西王母”,这些记述曾让童年时的他一直心向往之。
呼衍獗随时可能南下,于阗国内外交困,汉使团正面临自进入西域以来前所未有的困难,稍不小心便有陷入两面作战窘境的可能。不到万不得已,寒菸不会召唤汉使团上昆仑。北匈奴定有使者上山,此行事关重大,若昆仑山一旦有失,呼衍獗即可在汉使团脑门和后背立足,随时可以居高临下、夹击于阗!
他并非不相信蒙榆与梁宝麟,苏毗国状况究竟如何他心里没底,即便他淳于蓟上山了,心也一直提在空中,能不能让苏毗国起死回生他现在并无把握。因此,他拒绝了蒙榆与众将的好意,“寒木兄,吾年少习武,擅长吐纳,习惯几天也就好了,定不会误事!”
天明起来,淳于蓟感觉稍微轻松了些,众人朝食后再度启程。
为了能尽快地适应高原山地,安全地通过险境,从这天开始,濡洄加便不再让汉使团的刑卒们乘牦牛。他的道理很简单,只有自己一步一步走,身体才能慢慢适应,才能攀上矗立在云天之上的昆仑山!
顺着永无止境、在群峰和峡谷内弯弯曲曲的河道,汉使团默默地跟着牦牛们的腚后向上一步一步地挪着。他们已经领教了昆仑山巅那彻骨寒冷的厉害,每个人都用厚厚的青色绒麻夹层布裹住脸,只露着鼻也。既防止雪盲,更防止冻伤面孔。只走了一会,淳于蓟便又头晕难忍,嗓子里阵阵恶心,腋下如针刺般的疼,偶尔会感到一阵阵目眩。
蒙榆、周令、梁宝麟一直紧紧地走在他身旁,淳于蓟却坚持自己走。小姑和寡妇轻松地走在他的身边,不时忧心忡忡地看一眼他。
淳于蓟艰难地挪动着仿佛重达千斤的双腿,每走几步便闭目吐纳,努力调匀呼吸,歇息一下。对长期习武的人而言,吐纳是基本功,练功便是练气,数十年苦练此时终于派上用场。他靠深深的吐纳让身体慢慢适应这高原苦寒气候,坚持靠毅力、靠意志将胸中那翻江倒海、奔涌不息的“急流”深深压抑着,一步步挪了上去!
越往上走,气温越是低。
河道两侧堆满白皑皑的积雪,远处则是高耸入云的雪峰。淳于蓟头晕欲裂,胸口如压着一块巨石,令他喘不过气来。他身边的蒙榆也差不多,这个老沙匪体格强悍,此时嘴唇颜色也变深了些。其余刑卒们也一样,众人默默地走着,已经没有人有心情打趣开玩笑。
这天午后,原本阳光普照的山峦间突然乌云笼罩,狂风嘶吼,仿佛有无数妖魔鬼怪在乱舞。沉沉的乌云翻腾着而来,仿佛要压扁这个冰雪世界。仅仅一刹那间便天昏地暗,令人胆寒。不一会,风暴过后,天又下起了暴雪。一时间,大如车轮的雪球、雪团从空中滚滚飘落,沸沸扬扬,视线瞬间变成了零。
这便是昆仑山上的雪,山下的雪是雪花漫天飞,而昆仑山上雪是大团大团往下倒,无穷无尽,如玩杂戏、魔术的伎人一般,很短时间便让一道道深壑山涧变成雪原,仿佛已经将整个世界深深埋葬。
暴风雪还未完,暴雪未停歇,能将人吹上天的暴风又起。它们嘶鸣着绕着一座座雪峰飞旋,沟壑山涧中则如风巷一般,又将积雪吹得满山飞旋,沸沸扬扬。待暴风终于过去,深壑万涧又再一次显现身影,留下的是两侧令人生畏的陡峭雪崖。
暴风雪中的世界充满死亡气息,暗淡的雪峰间只有他们孤零零地在雪原上挪动着。暴风雪的摧残令刑卒们战战兢兢,但女国的国兵们、牦牛们都依然不紧不慢地行走在雪谷中。终于,濡洄加选择河道左侧一块宽敞的草甸,让梁宝麟的后军小队顶风扎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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