蚀骨三十章
两侧窗户大开,风呼呼刮进来,安安头还是疼。
她说:“陆昂,我头疼。”
陆昂根本没搭腔。那架势,恨不得她自生自灭。
有钱就是大爷啊。
安安裹紧外套,躺下,睡觉。
车里似乎更加安静了。
十二点多,陆昂停车休息,吃饭。他动了动脖子,正要下车,忽的,又回头看了看。安安还躺在那儿呢。她洗过澡之后,就换了衣服,却还是黑色短裙和窄窄的露脐上衣。外套宽松,这会儿裹紧了,便露出一截细腰。
这个画面足够诱人,若是胖子在,可能早就兽心大发,扑上去了。
这一瞬,某种安静似乎更加深了。
安安阖着眼,呼吸放缓,一动不动。
她在等待。
她能感受到男人的目光,甚至能感受到这道目光的上移,最终停在她的脸上。安安还是在等,她对自己的脸还是极有自信。然后,她听见陆昂冷硬喊她——
“哎——”
一切破功!
连个名字都没有!
安安睁开眼。
还是四目相对。
她躺在那儿,说:“陆昂,我有名字。”停了一停,安安提醒他:“你还特地打听过。”
陆昂没再理会,他直接转身下车。
安安抓了抓头发,“靠”了一声,坐起来。
她照镜子。
自己这脸长得没问题啊……
安安往外看。
山里开店的少,路边就一家,除了吃饭,这店还兼任小卖部和水果摊。吃饭的桌子都摆在外面,陆昂已经随便找了个位置。桌椅有些矮,他坐在那儿,两腿不得不曲着,如此一来,修长的牛仔裤便微微绷起,勾勒出他的腿型。
这是一个成熟男人。
成熟男人会喜欢什么?
安安又想到了苏婷,胸大,腰细,看上去还很软。
所以,成熟男人都喜欢大胸?
安安觉得这事有些难办。
又抓了抓头发,她无奈下车。
陆昂坐在那儿,目不斜视。
有脚步声过来,走得近了,却没有坐,而是直接走进里面的小卖部。
陆昂听见店主说:“农夫山泉,两块。”
然后是两个钢镚拍在桌上的声音。
店家将面端上桌,陆昂掰开一次性筷子时,安安已经坐在对面。
拧开水,她喝了一口。
热气氤氲,陆昂抬头看了看,什么也没问。
碗筷独有的声音飘到耳边,安安觉得有些饿了,坐了一会儿,她便灰溜溜回车里。等陆昂再回来,安安不免抱怨:“这么久……”
陆昂没搭腔。他扯过安全带,插上,顺手就抛过来一个东西。
安安一惊,忙接住。握在手里,一看,安安便笑了。
“橘子?”
陆昂没回头,只对着前面说:“路边摘得。”
一旦进了山,就容易变天。
中午休息完,还没开出去多远,就开始下雨,而且雨势不小。豆大的雨点打在车身,噼里啪啦乱响。车越往上爬,云雾越大。一眼望出去,群山隐在其中,连绵起伏,根本看不到边际。偶尔对面有一辆车下来,两车交错,车灯对照,才仿佛回到人间。
安安话不多,陆昂的话就更少了。
等见到山寨门前的牛头桩时,安安知道,他们终于到了目的地。
车开不上去,只能走路。
安安挎上她的包,正要下车。前面,陆昂松开安全带。顿了顿,他终于转过来,难得主动叮嘱安安:“你在车里等我。”
“为什么?”
安安自然而然问了一句。
陆昂眉眼淡淡:“我去办私事。”
想起来他是去吊唁故人,安安这回难得没再坚持。她“哦”了一声,低头玩先前的那个橘子。这橘子她一直没吃,这儿捏一下,那儿捏一下,橘子里便会渗出一点点清香。她玩得不亦乐乎。像是有说不出的高兴。
那边,车门砰地一声关了。
陆昂下了车。
却没有听见他离开的脚步声。
安安疑惑抬头。
车外,陆昂手拢着火,低头,点了根烟。
外面在下雨,他没有打伞,就这样站在雨里。男人硬朗的轮廓被雨丝摩挲,呈现出某种模糊。嘴边的烟燃烧过半,他才慢慢走远了。
下午三点的深山,大雨倾盆如注。天色逐渐开始变暗,透不进光。而陆昂孤身走进这样的黑暗里,没有回头。
安安收回视线,盯着手里的橘子,又回头看了看。
安安抄手倚着门,仿佛不经意闯进来,又仿佛不经意地插进话。
“还有——”停了一停,安安直视陆昂,慢悠悠问他,“谁死缠烂打了?”
谁死缠烂打?
究竟是谁???
蒙哥百货店里瞬间安静如鸡。
背后嚼舌头被抓包,面上总是不大好看。蒙哥有些尴尬。他一边低头抓零钱,一边小声怼回去:“哪个问,就是哪个嘛。”他将零钱一张张捋顺了,放在玻璃柜台上。清凉油三块,红河十块,他一共得找八十七。
安安不理蒙哥,只盯陆昂,颇有兴师问罪的架势。
罪魁祸首倒是淡定。
打量了安安一眼,陆昂转过头,拿起柜台上的零钱,收好。
然后才说:“不做什么。”
“不做什么,你打听我?”安安毫不客气地呛回去。将陆昂上下来回扫了个遍,安安说:“谁知道你是不是变态?”这种事也不是没发生过,现在社会上心里不正常的人很多,就算赚钱,还是得多个心眼。
陆昂重新看过来,还是气定神闲。
他说:“我不是。”
三个字普普通通,语调更是平,却无故让人生起凉意。这丝凉意顺着尾椎往上溜到脖子,一路泛起鸡皮疙瘩。安安一动不动盯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