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殿下第39章 大梁战神
这一夜特别不安宁。
摘星才躺上床没多久,棠兴苑外忽一阵喧嚣,接着是侍卫与婢女的呼叫声,她正想唤马婧问问是怎么回事,房门砰的一声被推开,喝得烂醉的疾冲就站在门口,身形摇晃,旁边是朱友贞在扶着,哥俩都喝得满脸通红,朱友贞冲摘星喊:‘摘星姊姊!我三哥……我三哥他对不起妳!好在老天有眼,还有疾冲大哥!我、我把他送来了……’
‘你在胡言乱语什么?你俩浑身酒气,都喝醉了!’摘星羞红了脸,低声喝叱朱友贞。
‘我才没醉!’朱友贞大声道。
‘我也没醉!’疾冲跟着附和。
这时马婧匆匆赶来,朱友贞毕竟身分敏感,摘星命她先将他带走,谁知马婧前脚才刚走,疾冲后脚就冲进房里,还转身将门反锁!
‘郡主!小世子!郡主啊——’马婧急得用力拍门,朱友贞却拚命阻止,‘别打扰他们——’重重打了一个酒嗝,酒气熏人。
眼见围观婢女越来越多,马婧只好先半拖半拉将朱友贞请回西厢房。
虽说疾冲行为未免过于胆大,竟夜闯郡主闺房,但仔细想想,这儿是晋王地盘,她家郡主又是皇女,只要一呼救,驻守侍卫自然一拥而上,保护皇女不受欺侮。
房内,疾冲满脸通红,双眼带着狂放醉意,一步步逼近摘星。
她一步步后退,后腰忽撞到桌缘,一个踉跄身子往后倒在桌上,疾冲随之欺上,整个人将她上半身包围住,酒气浓浓,她拧起眉,忍住想捏住自个儿鼻子的冲动。
摘星紧张地看着他伸手扯着衣襟,幸好他不是要脱衣,而是笨手笨脚地从怀里掏出一张纸,上头只写着大大的一个‘欠’字!
‘妳瞧见没?这是妳写给我的欠条!妳答应我什么了?现在还算数吗?’
她当然记得。
她答应过他三件事。
第一,将铜铃内响石内赠给他。
第二,随他至狼狩山,计诱朱友文。
但这第三件事,他却迟迟未要求她还。
‘疾冲,你喝醉了!等你醒了,我们再好好说话!’摘星推了他一把。
‘我没罪!我清醒得很!’
‘你先让开!’眼见疾冲的身躯越靠越近,她的身子越来越紧绷。
‘不让!我就是不让!’疾冲像个孩子般耍赖不依,‘我让过了啊!但还是走不掉啊!妳知道那家伙是狼仔的时候,我就远远让开了,可怎么知道,兜兜转转,妳又跑来我这里了!’他重重捶打自己胸口。‘马摘星,妳太过份了!’
她知道他是酒后吐真言,此刻也明白稍早前他的求婚并非玩笑,但是她依旧无法响应他的感情,只是满心歉疚。
‘疾冲,对不起,我——’
‘我不要听妳说对不起,妳明知我要的是什么——’
他忽然低下头吻住了她。
她瞬间脑袋一片空白,错愕之下用力推开他!
他被她这一推,跌跌撞撞往后几步,后脑袋撞到了梁柱,加上酒醉,一下晕了过去。
她站在原地,身子僵硬,不知所措。
‘皇女?皇女您没事吧?’史恩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摘星小心翼翼绕过不醒人事的疾冲,开了门,手指疾冲,朝着史恩道:‘史总管,这个就留给您老善后了!’
听得出来皇女非常不开心,‘您老’这二字简直是咬牙切齿。
史恩看着烂醉倒在人家闺房地板上呼呼大睡的疾冲,暗自摇头:就你这混小子会惹事!这一闹,全晋王府都知道小世子夜闯皇女闺房,跳到黄河都洗不清了!
隔日,疾冲醒来只觉浑身酸痛,发现自己躺在一间陌生房间地板上。
头痛欲裂,他忍住呻吟冲动,慢慢起身,打量四周,见到墙上那两幅平原公主画像……这儿是摘星闺房?
他见桌上有茶壶,正要拿起就往嘴里灌,眼角瞄到自己随身携带的那张欠条落在床底,连忙弯腰拾回,正重新仔细收入怀时,大门被人一脚踹开,怒气未消的摘星手拿长剑出现在门口,‘你可终于醒了!’
疾冲一愣,努力回想昨夜经过,他只记得自己和朱友贞在屋檐上喝完两大坛酒,却想不起两人是怎么下的屋檐,自个儿最后又怎会出现在摘星房里?
摘星身后围着一群年轻婢女,脸色既是忧心又是伤心,七嘴八舌道:
‘皇女,小心点,刀剑无眼,别伤了小世子,我们会心疼!’
‘皇女,小世子看来是真喜欢您,我们……我们会祝福两位的!’
‘皇女,您就别气了,小世子只是喝醉了……’
‘够了!’摘星娇喝一声,‘我看到他就一肚子火!’
‘我只不过是在妳房里地板睡了一夜,有必要这么火大吗?还拿剑指着我?难不成想谋杀亲夫?’疾冲还有心思开玩笑,下一刻剑光袭来,摘星竟真的拿剑朝他刺了过来!
‘马摘星,把话说清楚啊!我到底昨夜做了什么,让妳气得非要拿剑砍我?’
刷刷刷连三剑,摘星虽未直攻要害,但剑尖溢满怒气,大有要好好教训疾冲之意。
大总管史恩看不下去,从门口探出头,道:‘小世子,现在全晋王府的人都知道您昨夜闯入皇女闺房,留宿一夜未归啊!’
疾冲愣住,差点没躲过摘星挥来的剑,幸好她及时收势,只砍掉他一截袖子,但也让门口众婢女们惊得大呼小叫。
疾冲总算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不过就是酒后小小乱性嘛,况且从他今早是在冰冷石板地上醒来,而不是在摘星床上,就知道他昨夜根本没占到她什么便宜,顶多只是让她落了个皇女行为不太检点的尴尬名声罢了,又不会少块肉。
疾冲一面闪躲,一面模模糊糊想到什么,伸手从怀里拿出那张欠条,推到摘星面前:‘马摘星,妳还记得妳欠我最后一件事吗?’
‘不记得了!’她想抢下欠条,疾冲当然不让,娇美怒颜近在咫尺,他脑里忽闪过一个画面。
昨夜他吻过她。
‘我想起来了!’他故意一喊,‘原来昨夜我确实毁了皇女您的清白!’
此话一出,摘星面红耳赤,恨不得拿剑把这家伙砍成好几段!
大总管史恩用手扶住额头,门外婢女们则是个个心碎不已,哀叹声不断,竟还有人眼红哽咽起来。
‘疾冲!你——你才没有——你只是……只是……’摘星眼见越描越黑,想要解释,但要在众人面前讲述自己如何被这家伙轻薄,又感羞窘无比。
疾冲贼贼一笑,‘别气了!我会负责!’手腕一抖,让门外众人都见到那写着大大一个‘欠’字的欠条,‘妳欠我的第三件事,就是灭梁之后,我要妳和我浪迹天涯,我去哪儿,妳就跟着我去哪儿!马摘星,这上头还有妳的指印,妳说话可要算数啊!’
晋王府众人多数不知这张欠条来历,听疾冲如此一说,均以为摘星早已暗地同意灭梁后,与他们的小世子天涯海角流浪去,做一对与世无争的神仙眷侣,摘星想反驳,但这欠条上盖着的确实是她的指印,难道她要出尔反尔,说话不算数吗?
再想深一层,如今她与晋国关系已是密不可分,拒绝晋小学世子,无异是让晋国难堪,晋王日后心中难免会有疙瘩,她痛恨自己如此功利,但情势不由人,为了大局,她咬咬牙,忍下解释的冲动。
疾冲以为她默许了,喜上眉梢,仔仔细细将欠条收入怀里。
‘大家都是见证人,妳想赖也赖不掉了!’疾冲一脸欣喜,她却对他感到越加愧疚,心中怒气也一扫而空。
她一语不发,低头快步走回自己房里,重重关上房门。
旁观众人都以为她是害羞了,纷纷知趣散去。
摘星将自己关在房里,心绪纷乱。
转过头,见到挂在墙上的奔狼弓,心口一阵紧缩。
忘不了,怎么样就是忘不了,这一生又怎么可能忘得了?
但此情注定只能成追忆,而她欠疾冲的实在太多。
她能用自己的一辈子来偿还疾冲吗?
那是他想要的,可却不是她想要的。
只是她还有选择吗?
被召回京的众军侯们聚集在校场上,今日带头操练渤军的不是朱友文,却是梁帝本人,只见他穿着一身黑色战甲,骑在马上,精神抖擞,不时出声指点。
然朱友文迟迟未现身,军侯与众大臣们心中疑惑越来越重。
梁帝自然察觉,他已暗中安排,若朱友文仍未能及时出现,这些军侯又心生反意,他只要拔出腰间赤霄剑,埋伏在校场四周的禁卫军便会冲入,将这些人全数格杀。
他自知杀了这些军侯大臣,大梁元气大伤,恐再无力出兵,但若他手中没了朱友文,他们便胆敢抗旨甚至反叛,留下又有何用?只怕是继续养虎为患,不如早早除之!
巡视操练完一轮,梁帝回到高台暂歇,向来不喜征伐、在朝堂上屡次出言反对攻晋的崔尚书求见。
梁帝脸上带着自信笑意,一见崔尚书便道:‘你看看朕的大梁将士操练得如何?攻下太原,是否指日可待?’
崔尚书望向校场内壮盛军容,笑道:‘回陛下,渤军乃大梁最强战力,如狼似虎,实力更足以傲视天下,要攻下太原,绝非空谈。’
梁帝满意点头,却听得崔尚书又道:‘但这些将士全隶属渤军,为何不让渤王带头操练,非要陛下您劳师动众?’
梁帝神态从容,手却暗暗摸上了剑柄。
‘陛下,渤军操练却不见渤王,看来传言不假,渤王确实被前朝皇女所害。渤王向来神威,但若无法亲自领军,征战晋国恐怕……’欲言又止,眼神观察梁帝反应。
‘恐怕什么?朕想听听爱卿的忠言。’
见梁帝未动怒,崔尚书大着胆子道:‘臣惶恐,为臣者只是想替陛下分忧解劳,梁晋开战,必两败俱伤,与其如此,不如与晋王和谈,平分天下——’话未说完,崔尚书眼前忽爆开一片血雾,他惊愕低头,只见一支长枪贯胸而出,他用尽剩余力气转过头,校场内一人高头大马,身穿黑色光明铠,胸前一狰狞狼头,不是堂堂渤王是谁?
崔尚书砰的一声倒在梁帝面前,死不瞑目。
梁帝放开了一直紧握着腰间赤霄剑的手,欣慰微笑。
终于来了,他最得意的刽子手!
朱友文站在校场中央,大喝:‘战!’
校场渤军立即大喝呼应:‘必胜!’
‘战!’
‘必胜!’
呼喝声震耳欲聋,气势惊盖山河。
朱友文手一挥,长枪队伍奔出,个个虎背熊腰,手臂粗壮,举起长枪瞄准了一干在校场围观的众军侯与大臣!
‘大战在即,还有谁想提议与晋和谈,动摇军心?’朱友文喝问。
那些军侯大臣们方才见识了朱友文如何一长枪击毙崔尚书,即使有人原本想附和其提议,此刻亦吓得噤若寒蝉,尤其是韩勍,眼见渤王如此神威,更是后悔之前对他下属那般放肆,心中直冒冷汗。
梁帝在高台上高声大笑,随即命令:‘把那些晋国俘虏都放出来!’
韩勍心中只能叫苦,这些晋国俘虏并非一般晋兵,而是有品阶的武官,他本欲等崔尚书提出和谈建议后,跟着附和,建议将这些俘虏送回晋国,证明大梁化干戈为玉帛的诚意,毕竟谁都不想好端端的日子不过,非要到战场上杀个你死我活,况且,先别说时序已入冬,这看着天气没多久就要下雪,本就不利出征,这几年又天灾不断,粮食短缺,军中只能让士兵吃食封存许久的过期军饷,不少士兵上吐下泻,只是下头隐瞒着不敢上报。
俘虏们被带上了校场,梁帝下令解开其身上绳索,又在他们面前扔下兵器。
这些人虽是俘虏,但毕竟是军阶较高的武官,绳索一解开,兵器一到手,便迅速聚集在一起,组成一个小小的阵形。
朱友文一喝:‘围!’
长枪队立即调头转换目标,将这群晋国武将围住。
朱友文走上前,朗声道:‘都听好了,若你们能打赢本王,我大梁即刻送你们回太原,绝不食言!’手一抬,长枪队队正立将手上长枪抛给他。
晋国武将面面相觑,忽精神一振,抄起兵器就往朱友文杀来!
韩勍面显忧心,这些晋国武将可是费了不少功夫才俘虏到,个个武功不弱,群起围攻渤王,不知他应付得来吗?
韩勍不安望向高台,只见梁帝竟笑得十分畅快,下一刻校场内便传来一声哀号,转过头去,一名武将当胸被长枪穿过,死状与崔尚书一模一样!
朱友文手一抬,又接住一支长枪,杀人简直如流水般顺畅,晋国俘虏一个接一个死在他的长枪下,一朵朵血花在胸前炸开,在朱友文面前,纵然有再高武艺也是徒然,只能一面倒地被屠杀殆尽。
最后一个俘虏倒地,霎时间校场安静得彷佛能听见朱友文平稳的呼吸声。
大开杀戒,对渤王来说稀松平常,呼吸竟丝毫不喘。
韩勍等上过沙场的军侯们都已看得胆颤心惊,哪见过这等血腥场面的文书大臣们更是有好些已手足发软。
只听高台上,梁帝低沈笑声传来,此时无人胆敢再提放弃攻晋、与晋和谈,深怕一开口,下一支长枪就往自个儿胸前招呼!
梁帝满意地看着朱友文一出场便慑服这些军侯众臣,心中胜券在握:只要有了朱友文,前朝皇女算什么?何愁太原不破?
三日后,前线来报,叛将王戎已协同晋兵拿下泊襄城,梁帝得到消息后,不怒反笑,泊襄城本就是王戎老巢,投晋后他必然抢先夺回,做为首功,但梁帝早已在这之前,派出数百人乔装成各种身分散落于泊襄城四处,之后渤军攻城,只要信号一发,这些人便里应外合,大乱晋军阵脚。
开战在即,渤王府内气氛亦是紧绷。
文衍虽武功尽失,朱友文要他留守渤王府,莫霄不知为何,成天不见人影,海蝶则居然有些魂不守舍,时常一面练武,眼神一面不断瞄向渤王府大门方向,直到在旁观看的文衍忍不住问:‘海蝶,妳怎么了?’
哐啷一声,海蝶手上长剑竟掉落于地,她一惊,彷佛这时才发现文衍就在身边。
文衍看着她的失常,心中虽疑惑,但也约略猜出了五六分。
‘文衍你……看见莫霄了吗?’海蝶拾起长剑。
文衍摇摇头,‘几日后就要出兵了,那家伙依旧一贯风流,通宵达旦地往百花楼跑,谁知是不是十年一觉扬州梦,应得青楼薄幸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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