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策公子传第1章 突生变故
大司马刘承死了,南成看似平静的形势下,一时间暗潮涌动。
当禁锢的枷锁失去力量,压抑的野心会膨胀,将死的灰烬会复燃。有人想夺回失去的,有人想占有别人的。当叫做天下的这盘棋开始落子,没有人可以置身事外。
南成永嘉十二年,刘子骊当上太子少师的的贴身太监,自进宫以来一直在皇帝身边,至今已有将近二十年。如今后宫内务是皇后总管,前朝事务由三司协理。唯有林海,行事只对皇帝一人负责。
刘子骊客气地朝他点点头,便跟着走了。
御书房里,皇帝骂道:“可笑,可笑!前方军情不送进宫,却送到他顾平武家。当我这个皇帝不存在吗?”
刘子骊恰好进来,只见屋内明亮的灯光下,皇帝将大袖一甩,玄色御袍上的银丝纹龙闪闪发光。南成的这位皇帝陛下他最熟悉不过,在皇宫里日日可以见到,一直是个不问事的人。他还未到而立之年,并没有什么手腕,况且登基十二载以来深居浅出,从未有过什么动作。
子骊不免诧异。但他仍不动声色地行稽首礼,额贴于地,只等皇帝一声“平身”。
皇帝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免礼赐坐,而是走上前来说:“文策,大司马失败了。”
突然帘帐飘动,一阵凉风吹入屋内,子骊冷得打了个寒颤。
屋内沉寂了片刻。刘子骊只觉心口有些不舒服,但也顾不得。他抬起头问道:“怎么会?”
皇帝韩章微微叹息:“你知道,一个月前大军在郯阳郡遭遇了贺兰主力,两军僵持至今。方才得到了消息,大司马殉国了……”
刘子骊感觉有什么东西瞬间崩塌了,头顶的千钧负荷仿佛一下子就砸了下来。他的父亲从来是他和他们刘家的支柱啊。
他问道:“那我大哥呢?”
“你大哥没事。”皇帝温和地拍拍他的肩,“你可知如今最应考虑的是什么?”
“臣愚钝。”
“三足鼎立,若有一伤,余者必分而食之。”
皇帝召见的目的至此已然明朗。子骊问道:“陛下认为,臣应当如何?”
皇帝的神色开始变得有些让人捉摸不透。他说:“替朕戍国者,朕只需一家。大成再不会是以前的大成,朕再不会是以前的小皇帝。朕需要你,需要你们刘家。”
子骊叩首:“我刘家世代在朝为将,唯思报国,鞠躬尽瘁。纵然父亲去世,北伐之计,断不会半途而废!”
皇帝眉头皱了皱,随后平复,幽幽地说:“文策,我说得很清楚了,你知道我说得不是这个。”
子骊沉默着不回答。
皇帝说道:“如若刘家不愿,自有别家。朕等你答复。”
接着皇帝又自嘲着说:“马上就会有人来命令朕,让朕召集各大将军进行商议了。有关前方战事,你可以来听听。”
话音刚落,林海来报:“顾司空已召集数位将军与中书于泰和殿外等候,请陛下前去主持紧急会议。”
皇帝冷笑一声,对子骊说道:“起来吧。走了。”
两人来到泰和殿,皇帝自幕后出来,子骊没有再跟。众人列队而拜,皇帝连忙说:“诸位为国已经很是辛劳,快快免礼,快快免礼。”
顾家大郎顾凯之,字和乐,是护国公顾平武长子,因而人称和乐公子。由于他既不是将军也不是中书,所以站在列尾。
顾凯之自队中站出开始汇报军情:“八月初,刘府军攻下郯阳城后,贺兰南靖与东靖军主力先后于此地汇集。军队北上受阻,陷入困局。半月前刘大司马派少数兵力佯装主动出击,掩护主力绕道定阳。不料贺兰于白杨岭设下埋伏,主力军突围三日未果,被南北截断为两部。顾、杨两府军受到钳制,无法前去增援。后来南部由刘副将军率领向南突围成功,退回邺城。北部近十万人战死,一万被俘。”
底下开始议论纷纷。
顾凯之接着说道:“诸位先不要过于担忧,贺兰并没有乘机南下,而是向邺城派来了议和使者。”
“一定是贺兰的北边出了问题。”杨府军左将军杨凌接话。杨凌是宁国公杨牧之子,人称云卿公子。此时他头束鎏金小冠,身着紫色朝服,衣纹白额虎,腰配三尺剑,长身于立,颇有英姿。
“没错。也是今天得到的消息:也就在半月前,趁贺兰与我军交战正酣,北俞老皇帝亲率大军四十万突然南下,连拔了贺兰十五城。贺兰因比才与我大成议和。此种情形,诸位觉得是和还是不和?”
身为杨家女婿的客曹中书阮当志连忙说道:“北伐劳民伤财,如今国库不满,人心不稳呐。既然是贺兰提出的议和,也不损我大成颜面。我以为应尽快商议议和事宜。北俞与贺兰的战事结果难料,贺兰不是没有反悔可能。”
子骊听闻,愤愤然自幕后走出,厉声质问:“我刘家还没到无人可战的地步,况且此次北伐顾、杨两府伤亡甚小,外加贺兰正腹背受敌,我方并不处劣势。并且贺兰如今停战,锐气顿减,正是反攻大好时机。怎能草率议和?”
众人皆吃了一惊,一时不知如何反驳。阮当志不在意地掸掸袖子说道:“先生应该知道,不在其位,不谋其事。贸然闯入,怕是不合礼法。”
子骊是文渊阁的人,而文渊阁里都只是些拿笔杆子的儒生,诸如司天监、太史令、文记、太学院教员之类,独立于朝廷三司六部编制之外。任职于文渊阁的士子历来都不被认为是朝廷命官,而被看作治学的文人。三司六部的人只有在缺文案书记时才会想起他们,然后借些人手来。像刘子骊这样成了太子的老师的,也断没有参与国事的先例。
子骊反问:“依本朝律法,除三司外,士不可参军,将不可干政。不知诸位将军与大人在一起议论军事还是国事?”
殿中一时陷入沉默。
顾平武终于不紧不慢地说:“无妨无妨,不管哪个规矩,适用的才是好规矩。只是陛下面前,贤侄还是注意下分寸的好。”
皇帝原本只想旁观,这时只好说道:“先生先回去吧,诸位将军与中书都是心系国祚,此事定会谨慎定夺。”
子骊知道再留无益,遂愤愤而去,只是胸臆难平。出了泰和殿,走锦衣道,至西景门外,轿夫已等候多时,派来问消息的家丁也已跑了两趟。他抚了抚额,只觉身上有千斤重担压着,心内惶惶,百感交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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