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颜帝歌第91章 弑君
秋祭筹备了许久,终于在太阳刚刚升起的时辰拉开了序幕。
千秋园内一派肃穆庄严,朝阳的辉光溢出地平线,柔柔的穿过煜盛宫的每一座琼宇,在流光溢彩的琉璃瓦顶上折射出迷幻的光辉,然后静静的洒在承光祖庙的大钟上。
“咣!咣!……”
低沉悠远的声波随着钟杵的撞击辐射开来,仿佛叫醒了这煜盛宫每个角落的生灵,连地上的秋草,树上的枯叶,都随着这声波轻微颤动着身躯,迎接着这盛大的仪式。
万千臣子匍匐承光祖庙之下,黑压压的仿佛秋草上的蚂蚱,昭皇在大内侍夏侯淳的搀扶下,一步步稳稳地阶而上,象征着皇权的明黄色长袍迤逦匍匐,在他身后拖出一道庄重浓烈的色彩,然而,他佝偻的脊背似乎很难撑得起这样沉重的衣袍,昭皇微微站定,重心朝着夏侯淳的方向微微倾斜,然后继续前行。
台下的卫之安看到这个动作,不自觉的牵起嘴角,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他眯起眼睛,望向高台上那个巨大的铜鼎,狰狞的五爪游龙盘曲其身,遒劲的云纹雕刻遍布鼎身,不消一刻,昭皇就会在这铜鼎之中点燃祈福的第一柱香,足有腕粗的香柱会一点点燃尽,伴随着皇子们的一一跪拜,伴随着王孙们的俯首叩拜,焚尽的最后一点星火,便会引燃这鼎内的□□,届时,这整个铜鼎都会爆裂开来,首当其冲的,便是东昭这一众腐朽不堪的皇族。
卫之安的眼中射出热切的光芒,他的头埋得更低了,生怕自己的脸色出卖了这不可与人说的心思。
祈雨官在高台上踏着奇怪的步伐,口中念念有词,一如数月在占星台之上重复的姿态,只是此刻,这仪式承载了太多的沉重和期待,令他在这阴冷的寒风中忍不住寒颤。
两侧的鼓手闻声抬臂,鼓点声声,一下,一下,沉重地擂动在绷紧的鹿皮大鼓上。
昭皇扶着夏侯淳,这沉重的鼓声似乎是敲击在他的鬓角上,声声地疼,可是此刻,他站在这万万人之上,决不可露出一丝一毫的疲老之态,他微微皱了皱眉头,看了一眼身旁的铜鼎,香灰积了厚厚一层,小臂粗的香柱燃得只剩下一小半,他低声对身旁的夏侯淳说道:“叫皇子们上来吧。”
夏侯淳低头应答:“微臣遵旨。”
十三皇子昭渊是个急性子,按着祖制辰时就到了祭场,在大日头下面晒了整整一上午,他本就对这些劳什子的祈雨祭祀毫无好感,再加上昭皇曾经因为笃信术士之话禁足过他的母妃,就更令他十分厌恶这些东西。
此刻他心下已经有些不耐烦了,瞧着身旁恭敬肃敛的昭奕,他本想说话却又生生给咽了下去。
“怎么了?身子不适吗?”昭奕神色不动,低声询问道。
昭渊轻声道:“倒不是,只是有些无聊就是了,九哥,你当真相信这劳什子的祈雨官能化解这场大旱吗?我瞧着天上万里无云,日头大的跟暑天似得,哪有一丁点儿要降雨的样子,唉,我……。”
还不等他说完,昭奕已经微微皱起眉头,打了个噤声的手势,轻声斥道:“十三,你也是越发的不懂事了,父皇为百姓之心感天动地,特派遣奇兽来示祥瑞,这次祭祀,必能使大雨如期而至,身为皇子,不能为之出力已属惭愧,若再不虔诚,又怎么对得起东昭子民,你若身子不适,就先去后面候着。”
见兄长如此严厉,昭渊虽然悻悻,却也遵从,然而他一转头间,竟瞧见他们身后站着的,正是褚氏的大公子褚恪良,他心头一跳,已然明白兄长的苦心,一抬眼对上褚恪良阴郁的目光和似笑非笑的神色,顿时觉得厌恶万分。索性佯装腹痛,捂着肚子遁到了祭祀队伍的后方。
这会儿正是东昭各个属地藩王同昭皇拜祭的时辰,他琢磨着轮到皇子们还有些时候,趁着众人都瞧着祭台的当口,心思一转,就溜到了千秋园后面的小花园里。
这里本就清静,今天这样的日子,更是半个人影都没有,正好如了心愿,落个心静。他百无聊赖的躺在花园里的草地上,随手捋下一棵狗尾巴草衔在嘴角,看着天上漂浮的厚厚白云,全副身心都放松下来,一时有些发呆。
他眯着眼睛,渐渐有些昏昏欲睡,隐约间却觉得有什么东西落在了鼻尖,昭渊抬手拂了一下,半睁着眼睛,却恍然看到一张惊慌怯懦的小脸。
经年累月的练武,警觉已经渗透到了骨子里,他顿时弹坐起来,右手摸向腰间的利剑,疑惑地打量着眼前这个陌生人。
一身宫女装扮,年纪不过十五六岁上下,脸上稚气未脱,瞧着倒像是哪个宫里的小婢子,她此刻正惊慌失措地抱着脚下的那棵老松的树干,眼圈红红,似是要哭出来了。
昭渊愣了愣,平日里奴才们见了他虽然恭谨,却鲜少有吓成这副样子的,他赧然地挪开扶在剑柄上的右手,问道:“你是哪个宫里的婢子,怎么跑到这千秋园后面来了?”
昭渊这么说着,却还是有些疑惑地看着这少女紧紧揣在怀里的右手,脸上的露出不悦之色。想到今天又是所有皇亲贵族聚集此处的日子,他不禁再生疑窦,语气不由严厉了几分。
“说!”
小婢子浑身一个激灵,差点失足跌落,她手中的东西顿时掉落出来,昭渊的身手自是快极,转眼间已将那东西握在了手中。
竟是一只幼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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