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宁记事第45章 常佑
她早就注意到陈常佑手上拉着一根绳子,绳子的另一端系在一个人的双手上。那人便身血污,蓬头垢面躺在地上痛苦地呻吟,显然是被陈常佑一路从地上硬拖回来的。
记忆中她的弟弟总是那么乖,跟在她身后甜甜糯糯地喊“姐姐”,现在动辄就是如此歹毒。他才十二!这么狠毒的法子是他是怎么想出来的!
薛晏感觉胸口憋闷,气血上涌,喷出一口鲜血来。接着整个人倒载下马,幸而裴玠眼疾手快抱住她,才不至于摔得头破血流。
裴玠怀抱着薛晏半跪在地上,让她身体半仰,脑袋靠在自己的肩膀上。他拿袖抹去了薛晏嘴角的血痕,用只两个人能勉强听到的声音关切地问:“阿晏感觉如何,要不要紧?”
薛晏无力地摇摇头,鲜血染红的嘴唇更显脸色苍白。
她忍着不适转过头看向陈常佑,那印象中一手拿着糖葫芦、一手紧紧攥住自己衣角的男娃娃和眼前这阴狠的小男孩重叠在一起,让她喉中又是一阵甜腥翻涌,被她强行按捺下。
这变故陈常佑瞧得甚是有趣,身体微向前倾想看薛晏的狼狈相,可她那一张脸教他越看越悚然,心里说不出的怪异。尤其是她的眼神,他感觉似曾相识,却总想不起来在哪里见到过,再仔细一看就又感觉陌生的紧。
他慌乱地别开眼,语气三分戏谑、三分认真、三分阴狠,“我见这小哥哥总有一种熟悉感,可小哥哥怎么一见我就吐血?莫不是对我有意见?”
“不敢!”肖嘉辩解道,“实在是此人太弱,一路兼程吃不消了。如今又见着大皇子,为大皇子威仪所摄,才不争气地摔下了马。万望大皇子海涵。”
陈常佑大笑几声,“肖嘉,本皇子怎么就这么喜欢听你说话呢!”
肖嘉也咧着嘴笑了,“当年阵前公主也说过臣的这张嘴十分讨喜,可见您姐弟二人自相人这方面是极其相像的。”
“我们是姐弟,自然像。”陈常佑说这话时挺直了脊梁,似是有荣俱焉。
这话听得薛晏心里又是一阵发涩。什么姐弟,这不是她的弟弟!佑儿是个极为乖巧善良的孩子,不会这么狠毒的。
肖嘉侧眼看向那躺在地上半死不活的人,眸中有厉光划过,再看陈常佑时又恢复了恭维,“臣斗胆,敢问大皇子这是做什么去了?”
陈常佑此时心情很好,就将来龙去脉说了,“昨晚有人闯宫行刺惊了父皇御驾,禁卫军废了好大力气才擒住两个,这人就是其中之一。可惜他骨头硬的很,大理寺的刑讯挨了个遍都说不出一句话。他的同伴熬不住刑讯死了,大理寺不敢再继续用刑,本皇子也就只好亲自审审他了。”
“还是大皇子英明。”肖嘉忙将手举过头顶,遮住了青白的面容和泛着寒光的双眼。
“好了,本皇子还要继续审他,就不跟你瞎扯了。走了!”
“臣恭送大皇子。”
陈常佑扬鞭策马而去,那犯人也连带着从地上拖走,在地上留下了一道长长的血印,延伸到路的尽头。
“他是从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话说出声,薛晏才发觉她的嗓子哑得厉害。
“皇室独苗,宫里哪个敢怠慢了。一个个奴才都恭维着,无论他做什么都不敢反对,再加上皇上的溺爱,他长着长着就歪了心性。”肖嘉站起来拍拍铠甲上粘的尘土,漫不经心地答着,“后来天师当道,他和皇上都对那天师奉若神明,行事就越发狠厉,还独断专行,大有‘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意思。”
“你们就由着他!”
“他连自己的外公都敢杀,谁还敢站出来。再者说……“肖嘉耷拉着肩膀泄了气,“算了,如果你真是…真是那位,近年来这桩桩件件事护国公都会告诉你的。还是先去护国公府吧。”
裴玠扶着薛晏起身,见她双目失神,便将她横抱起来放在自己的马上,二人共乘一骑。
肖嘉目光一滞,废了好大力气才把脸别开,眼珠子却不动,斜楞看着二人。
等到裴玠扣缰驱马,薛晏才发现自己已落入裴玠怀中,被他虚抱着。
“你放开我,我又没有受伤,可以自己骑马。”薛晏挣扎着下马。
裴玠挟住她的腰身,令她靠在自己身上动弹不得,随即叹道:“阿晏,别让我担心你。”
薛晏听着裴玠清醇的声音和沉稳有力的心跳声,愣愣地样子有些茫然而不知所措,心中却难得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