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喜欢你的人设[娱乐圈]叠加状态
后面的话她忽然说不出了,也就干脆不说了,直接踩着她的高跟鞋转过身。高跟鞋踏在水泥地上的声音清脆又残忍。
其实高坤一开始就料到了这样的结局,但他还是不想骗她。
镜头里,高坤低着头,脚踩着地上的打火机,廉价的塑料壳在粗糙的水泥地上摩擦着,发出刺耳的声音。
他的眉头要皱起,又被自己强硬地撑开,双手插在口袋里,倔强地咧着嘴角。
之前的特写镜头一点点后退,他的全身逐渐出现在画面中,高坤将脚抬起,放过了那个小小的打火机,他蹲下来将它捡起,又捡起之前被她丢弃在这里的那只香烟,递到自己嘴边,然后像她之前那样按着,按了好几次,终于有了火。
风中闪动的微弱火光一点点吞噬烟卷,一缕飘忽的烟终于得到机会逃逸到天边。
高坤猛地吸了一大口,被呛得涨红了脸咳嗽,越咳越猛,他只能捂住自己的嘴。镜头前的烟雾渐渐散去,眼泪忽然就涌了出来,大滴大滴地往地上掉,浅灰色的地面被液体浸湿成深色,像是旧衣服上怎么都去不掉的污斑。
他的肩膀不住地抖动着,眼泪流了满脸。抬手抹掉之后他又吸了一口,像是叹息一样吐出烟雾,然后低下头,任由眼泪往下掉。
“……这不就学会抽烟了吗。”他的声音沙哑,低头笑着,笑声悲凉又绝望。
“挺简单的。”
他把烟夹在指间,一屁股坐在地上,头埋在屈起的双膝上,浑身颤抖。
烟灰和泪水一样掉落。
片场的人都静静地看着,谁也不说话。
“过。”导演喊了停,可周自珩不像之前一样,不管是多大情绪的戏,他都可以一下子就抽身,可已经结束了,他还坐在那个地方,肩膀还在抖。
昆城发现不对,夏习清就在他的身边,他自然而然取义。就算夏习清再怎么混账,也很清楚周自珩对宋念是半点别的意思都没有的。
手指滑到最后一张图,夏习清的手顿住了。
那是他今天上午才发现的那枚素银戒指。相对应的,宋念曾经在自己的微博晒出过一枚款型类似的铂金戒指,不过日期已经是上上个月。
夏习清关了手机,一下子拉开车门,吓了还站着门口的小罗和笑笑一大跳。
“习、习清?你在车里啊。”
“怎么了?你们怎么在这?”夏习清把耳机摘下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去吃饭吧你们。”说完他自己朝着大部队走过去,路上遇到道具组一个小姑娘,她甜甜地朝夏习清笑了一下,“习清,吃饭去?”
“嗯,”夏习清也礼貌地笑了笑,还帮她拿了一个装道具的大袋子,两人并肩走了两步,他忽然想起些什么,“……对了晓梦,你们组负责自珩道具的人是谁啊?”
天还没黑,夏习清借口逃了杀青宴,自己一个人戴着口罩,绕着华安里狭窄拥挤的社区走着,周自珩打了好几个电话,他回了一条短信,说自己有事,去找以前的同学了。
他说过的谎多到不胜枚举,但现在他发现自己越来越不会撒谎了,尤其是面对周自珩的时候。
闷热的气温扭曲着情绪,经过一家老旧的音像店,外放的喇叭音质很差,但放的歌品味到是不俗,起码不是那种烂大街的广场舞伴奏。
夏习清站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望着墙上斑驳的海报,歌词模糊又清楚地往耳朵里灌。
[谁让我的生涯天涯极苦闷
开过天堂幻彩的大门
我都坚持追寻命中的一半
强硬到自满]
他低下头。
周自珩亲手为他打开那扇幻彩大门,通往天堂。
但他不敢踏进去,他不属于那里。
调转方向漫无目的地打转,到处都是烟火气围绕着,只有他一个人冷冰冰的。如果周自珩没有遇到他,他或许还是那个天资聪颖又幸福的演员,演不出失去的悲痛感。
如果他可以放心大胆地去接受,可以不下意识逃避就好了。
可这完全就是把自己身体里的一部分割裂出去,太难了。
不知怎么的,他走进了一个涵洞,里面好像是积了水,附近一个人都没有,夏习清抬头望过去,这个涵洞和华安里所有的涵洞都不一样,它的顶盖不是不见天光的钢筋水泥,而是薄荷绿的塑料棚盖,还没消退的阳光从上面打下来,折射成漂亮的绿色,如梦如幻。
夏习清卷起裤腿走进去,仿佛被绮丽童话吸引的孩子,一步步靠近洞穴中的珍宝。
烂漫的薄荷色光线将他包裹,涵洞内的墙壁也是蓝绿色的,和变了光彩的阳光融为一体。夏习清觉得惊喜,这个在外界看来混乱拥挤的地方竟然藏着这么一个漂亮的隧道,色彩的美妙让他暂时忘记了地上的积水,也忘了来到这里的初衷。
忽然,他听见声响,正要戴上口罩。却发现隧道的转角走过来的,不是别人。
是同样讶异的周自珩。
“你怎么在这里?”隔着两三米的距离,周自珩远远看着他,两个人的小腿都埋在积水里,水面荡起的波纹扯着两个人,成了唯一的维系。
自己劣质的谎言就这么被拆穿,夏习清不由得低头,哑然失笑,过了一会儿才又抬起头,“我不想去杀青宴,四处转转。”
“也不想见我?”
夏习清点点头,没有说谎。
周自珩苦笑了一下,仰头看了看半透明的涵洞顶,薄荷色的夕阳蒙在他的脸上,“这个地方是我上个星期发现的,很漂亮对吧,一进来心情就会变得好起来。”
上个星期……
“我小时候最喜欢的地方就是水族馆,走在水族馆的隧道里,我就觉得自己和那些鱼一样,可以自由自在在海里游泳。”周自珩嘴角的笑意渐渐收敛,“好久没去了,以后应该也不能随便去了。”
他低下头去看夏习清,“你说这里是不是很像水族馆的隧道。”
夏习清没有说话,他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
“真好啊。只有我们两个游客。”
“嗯……”
周自珩有一个怪毛病,难过的时候说一些乱七八糟没有边界的话,这个毛病早就被夏习清发现了,他在试图转移自己的注意力而已。
“你应该听说过薛定谔的猫吧,”周自珩果然又开始了他一贯的老毛病,“你肯定知道。不过其实大家对这个理论都有误解,人们总是把薛定谔的猫理解成一个二分类的选择,a或者非a,其实不是的,那是一种叠加态,是a且非a,就好比被他关在盒子里的那只猫,他的状态并不是生或死,而是生且死。除非他打开盒子确认,这种叠加态都不会坍缩。”
夏习清低着头静静听他说着,像个十分称职的听众。
“我第一次学到这个理论的时候,第一反应是什么,你知道吗?”他顿了顿,没有等夏习清回应,“我觉得那只猫好可怜,如果是我,一定舍不得把它放进去,可如果放进去了,我也一定舍不得打开盒子,去确认他究竟有没有活下来。”
他忽然苦笑了一下,“果然,轮到我的时候,我的确不敢去打开。”
夏习清微微皱眉,抬眼去看他。
“如果不打开这个盒子,我可以假装他活着,就这样维持表面的美满。”周自珩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我们会永远困在这个叠加态之中,你或许爱我,或许不会,总之谁也不知道结果。”
“如果我的感情只是简简单单停留在喜欢的层面,我会安于这个叠加态,只要我们在一起的时候快乐就够了。我喜欢你的才华,你的狡黠,你眼角眉梢的风情。你的缺点,你的过去,甚至你和别人之间的暧昧,都不足以影响我。”
夏习清早就看出来了,可亲耳听见他说,夏习清的心还是不由得颤了颤。
“但是不行,我控制不了这份感情疯长,他自己变成了爱,然后我就没辙了,我开始妒忌、愤怒、恐惧,我担惊受怕地藏起来,怕你发现我对你的心思,然后一脚踢开我,转身走到下一个人那里,藏到我自己都失去分寸,没有办法继续藏下去。”
他的情绪越来越重,压得他说话都变得艰难,“你知道吗,我居然不止一次地想过,如果你只是一个没有生命的东西就好了,比如一幅画,一个雕塑,成为我的私有物,这样我就不害怕了。”
“这些阴暗面太可怕了,把我活生生变成了另一个人。”周自珩艰难地笑了笑,“它开始折磨我,也逼着我折磨你。我不想这样下去了。”
他的脚步走在积水里,水流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涵洞,波纹一层层推着夏习清的双腿,试图逼他后退。
他应该后退,他应该逃走。
可夏习清一动不动。
他的脑子转得很慢。
他不想这样下去,是什么意思……
想结束吗?终于不愿意再忍受了吧。
“我现在就想让这个叠加态坍缩。”周自珩站在了他的面前,握住了他的双肩。
这一刻,夏习清竟然希望自己失聪,最好什么都听不到。
原来他也不敢掀开盖子。
“夏习清,我爱你。”薄荷色夕阳的最后一点残光打在他的脸上,他笑起来,“盒子打开了。”
“挺简单的。”
这个表情和语气,和强迫自己抽烟的高坤如出一辙。
夕阳下沉,涵洞开始一点点变暗。
夏习清仍旧低着头,他没有勇气说出自己的答案,其实他也并不清楚自己心里的答案,他的脑子里闪现的都是过往,那些伤害无时无刻出现,击溃自己好不容易搭建起来的自信。
“我没有在等你回答。”周自珩摸了摸他的头顶,语气温柔得要命。
他的手再一次垂下,却被夏习清抓住,周自珩有些不解,“怎么了?”
夏习清摸到他左手那枚戒指,被周自珩躲开。他抬起头,“我问过道具了,他说这个不是给高坤配的戒指,你为什么要戴?”
“不是,这个是……”周自珩的眼神有些闪躲,夏习清便更加确信这有问题,“你在心虚什么?”
“我没有。”周自珩很快反驳,然后脸上露出自暴自弃的表情,“我没有心虚。”
他叹了口气,将那枚戒指取下来,摊开手和戒指一起递过去,递到夏习清的面前。
夏习清的视线一开始被戒指吸引,可当他正准备拿起来的时候,却看见了真正的答案。
他无名指被戒指遮住的那个地方,纹着一朵红色的玫瑰。
那个花纹和图案,是之前自己趁他睡着时用签字笔在他手上随意画的。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夏习清不可置信地抬起头,看见周自珩躲闪又尴尬的眼神,“这个戒指就是我在路边买的,用来遮纹身。我怕你看见,就很尴尬,但是我喜欢这个小玫瑰,想一直留着它。”
“我……我知道你现在可能还不喜欢我,也不能完全相信我说的话。”周自珩一脸忐忑,说话都变得语无伦次,“我可以,不是,我是说、我们能不能试试看,你如果真的不喜欢,随时都可以……”
话还没说完,积水里,一双脚忽然踩上他的脚。夏习清的声音闷闷的,好像经年累月浸泡在某种蓝绿色药水里似的。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天黑了。”夏习清抬头,眼睛亮亮的,仿佛蒙着月光,“抱我。”
周自珩欣喜不已,忐忑的心脏几乎就要爆炸,他紧紧地抱住夏习清,牢牢地抱着,仿佛害怕他反悔似的,“你、你的意思是……”
“试用期。”夏习清把头埋进周自珩的肩窝里,“我随时随地可能退货的,这样也可以吗?”
“可以!”周自珩开心得像个孩子,他又差一点哭出来,“当然、当然可以。”
看到他这么开心,夏习清又开始自我怀疑,“我可能还是克服不了,我从来没有和别人真正地恋爱过……”
“我也是。”周自珩吻着他的头顶,“我们一起,试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