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土与归途第十七章、彩绘的夜空
弟弟下意识地吞了口口水,假想自己这副身板要是挨上这么一下,估计下场跟房间里的这两扇玻璃窗差不了太多。
就算一时半会儿死不了,但结果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你去带小花走,”泷打破烟尘横飞中的沉默,“我一个人能对付它。”
按照往常,弟弟应该都会不服输地说一大堆,我也可以,不就是妖怪么,你都能打得过,我凭啥不能打过云云的屁话
可现在他目瞪口呆地望着那个洞口外面连续出现的好几个相互平行的洞口,恐惧已经在他的心中炸开,彷徨中,他仿佛看到了蹲在这些洞口尽头的那只恶心的河童。
它又一次弓起身子蓄力,准备再次撞向他们了
心中有千万个念头飞逝而过。
但最后一想,他到底还是决定要离开这间凌乱的房间。
说不清到底是犯怂了,还是以大局为重,总之,他跟面色凝重的泷说一声保重之后,便离开了被河童盯上的这里。
他推开了隔壁房间的门,把那个还在睡梦中的小花喊醒,拉着她穿过楼道,走下了楼道,加入到满大街忙着跑路的人潮之中。
去往镇子外边的路道上,很多人衣衫不整,平常总是叫人想入非非、明明准备要呼之欲出、但又实际上又是收收掩掩的春色,在这大难当头的情况下,瞬间变得不值一提,根本没谁有闲心去观赏。
甚至于,有几户人家的男人在跑路的时候瞅见自家的婆娘只穿着几件单薄的衣衫,还把一张渔网披挂在自己裸露的身上,头发凌乱地和别的男人手拉着手连在一起,穿着破鞋在路上快跑。
或者,有些女人则是看到自己男人在跑路的时候,还不忘左拥右抱。
但他们都没有来得及去计较。
活下来,顷刻间,成为了几乎所有人此刻心中的唯一,且是最重要为的目的。
为了活下来,有些性格恶劣的家伙甚至不惜杀人,用力地把堵在自己前面的人给推倒,踩过他的身体往前走去。
任由其他同样慌张的后来者继续用脚践踏那个摔倒者的身体,用脚板把他的生命死死地埋葬在地面上。
当然,也不乏有一些趁机谋利的家伙,溜进在那些大门敞开的房子里,一边跑路,一边搜刮钱财,他们远远地望着那条在小镇边缘制造祸乱的巨蛇,心跳的速度直欲溢出胸膛,诚惶诚恐地给自己祈祷
只要这一晚过去了,他们就能挣到一笔够喝上好几个月酒的钱了。
也有在竭力维持秩序的人,也有再处询问有没有人受伤需要救治的医生,以及被倒塌的房屋困住的受伤者
尖叫声、呐喊声、哭泣声、求救声、怒吼声、默念的祈祷声
人类的喜怒哀乐在这个被大蛇主宰的晚上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放大,犹如七彩的油画般回响在夜空当中。
每一道撕心裂肺的叫唤声都恍若一道比染料还要鲜艳的颜色。
恍惚之中,人们的头顶分明没有太阳,但大地却好像忽然变得无比的灼热起来,密密麻麻的人群就像热锅上的蚂蚁。
浮华的油彩流露在他们的面庞之上,粗犷地填充着每一片阴影,以及每一寸被火光照亮的肌肤。
细密的汗珠沁出毛孔,不甘寂寞的心脏在剧烈地起伏着,高亢嘹亮的声音被不断拉长,收缩,游移不定,仿佛具备着某种富有感染性的张力。
扬起的喧嚣中,他们的眼睛无疑是热切的,而且饱满,仿佛夜空的星辰。
但其间却又藏着某种即便是太阳与烈火也照不破的黑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