涓涓,涓涓三、忆往事
“要!”
“不要!”
“要!”
“不要!”
“要——”
文泉惊愕地后退着:“你是谁?我不能要,叔叔不许我要别人的东西,不要不要。”
涓涓刚转过一片槐树林,回了一下头,就默默地看到这一幕。
涓涓看到那女人很美丽,但她不认识。
涓涓牵着羊羊的手,绕过树林,追着女人,要看个究竟。
这女人也回了一下头。她的一双眼睛如秋天山谷里的深潭,清冽的泪水,流过秀丽的面庞,敛神凝眉的神情,让人遐想纯洁的山间栀子花。很快,她扭过身去,抽蓄着抖动着双肩,缓缓地走上如蛇般弯曲的小路。
她走得很快。
涓涓、文泉和羊羊,还看见那女人走到竹林边停下,又扭头久久地向这边遥望。
涓涓百思不解。
家里的亲戚里,没有这个人啊!通常,只有亲戚才会援助,才会恩赐和施舍的。因此,陌生的美丽女人,在塘埂上突然送来衣服,让她心头结下一个疙瘩。
涓涓突然意识到还要给叔叔送“使牛茶”,不由看了叔叔一眼他使牛的身影。
那时丁叔叔宝生扶着犁赶着牛,走在水田里,专注地犁田。他没有看到女人,涓涓想:叔叔一定看到南面是蜿蜒的东去的潜南渠,东西南环拥着起伏的青山——紫蓬山脉。山的影子倒映在荡着微波的水田里,加上几缕碧绿的四叶萍和修长的野香蒲,如诗如画。黑水牛迈动硕健的腿,带着榆木犁儿,哗哗向前。
涓涓在塘埂上痴痴傻傻地幻想。
泉儿羊羊站在她身旁?,看叔叔使牛的身影,与周围的景物构成了一?幅优美的图画。
涓涓把“使牛茶”送来的时候,说:“叔叔,你饿了吧。”
叔叔没有回话,他在微笑呢。
涓涓想:叔叔丁宝生一边犁田,一边一定想着文泉的境况。丁家的生活虽然清苦,但,一家人和和睦睦,文泉与淳朴的丁家相处融洽,与文泉的朝夕相伴,又让生活抹上了一份明丽色彩。叔叔丁宝生想着这些笑吧?是啊,咱农家这田园生活,不够富裕,但也甜蜜。可不,绕过那烂漫的杏园,钻过袅娜的柳丝,越过小石桥,那介字形的土墙草顶建筑,就是咱们的家。家门口那盘曲的老柿树枝桠上垂下的秋千上,有几只麻雀在打闹。
涓涓还没把陌生的美丽女人送衣服的事,告诉叔叔,就听到文泉在叫喊:
“叔叔,叔叔!”
“慢些跑,慢些跑,当心摔跤”
“叔叔,有个阿姨叫我把这东西交给你。”文泉和涓涓举着包裹说。
“什么阿姨?”
“一个女人。”
“什么女人?”
“不认识。”
“送什么东西?”
“衣服。”
叔叔丁宝生接过包裹,打开一看。霎时,泪水如涌泉一般。
泣不成声的他一把搂紧文泉。一旁的涓涓和羊羊不知所措。
面对包裹,丁宝生感慨万分:“
春去春又回,花谢花又开,柳枯柳又绿。抛夫别子的文泉妈妈,又回心转意了吗?这一定是魏红来看孩子了。”
涓涓惊愕不已,她抓住叔叔的手要问个究竟。
丁宝生喃喃地向孩子们叙说着那悲惨曲折的故事:“两年前……”
丁宝生不会忘记,第一次见到邵嵘父子是两年前的那个暮春的黄昏。那时他和乡亲们正在水田里栽秧,村长告诉他们:“枸杞村的红柳塘有人承包了。我们村招商引资成功了!这位投资者,在塘埂建猪笼养猪,猪笼上面一层养鸡,塘里养鱼,这叫连环综合饲养。”丁宝生的心紧缩一下,红柳塘是个好水面,这几年,自己正寻思着承包它,一直刻苦钻研养鱼理论,苦于没有资金去付诸行动,而今,有人承包丁宝生百感交集,就见西天的夕阳将逝去,小山村笼罩着一层红色光雾,黑压压的鸟影直坠竹林。他弯腰疾速地栽插着秧。他一阵狂喜,他猛然感到枸杞村向前迈了一步!
当晚,他看到一位30岁左右的青年,抱着一个4岁光景的男孩。
孩子腼腆地躲在父亲的怀里,面孔黄黑,但却清秀,衣帽还整洁。
丁宝生邀请父子两,暂时到他家住几天,等房子建好了再搬过去。
那是一个多么难熬的不眠之夜啊。窗外密密的林子,昏暗的月光,阴森森里传来猫头鹰的怪叫。
丁宝生听了邵荣的诉说,长叹一声,泪水潸潸。
他万万没有想到,邵嵘命运那么悲惨。当局长的父亲因性情耿直,得罪了奸商,被他们设计诬陷而受审,老父亲百思不解,跳楼而死,母亲也气郁成病,不久去世。妻子魏红主动与他离婚,邵嵘把房子留给魏红,把孩子留给自己。
如今,?魏红,是你给邵家这可怜的孩子送来包裹吗?啊,骨肉分离,去得匆匆。如今,这两件崭新的手织绿色毛衣,一双精致的手工布鞋,意味着什么?啊,在抛夫别子的日子里,你徘徊过?你挣扎过?你后悔过?你,文泉的妈妈,你要把孩子接走吗?
三个孩子听的聚精会神。涓涓表情相当丰富,悲伤、怨恨、苦恼、欣喜、惋惜……
“叔叔,她是谁?为什么送我东西?”文泉问。
“她是你妈妈,她要接你去她那儿,你愿意吗?”丁宝生说。
“不,我不去,我不离开叔叔、不离开涓涓姐,不离开羊羊弟,不离开你们一家,我不去。”
“对,不要去,给的衣服也不要穿,你妈妈不是好妈妈。不是个好女人。”涓涓气愤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