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美璇玑正第8话·中 雪地凶案
“是!”刘权领命而出。
“陛下!”
皇帝抬手止道:“勿复言也。战场凶险,朕岂可令尔送死。”
萧矩垂首扼腕,皇帝视若无睹。
不久,刘权出师告捷,虏获伏允部千余人口,一路追至青海,直抵伏俟城。
隋军大胜,皇帝驾幸张掖。西域诸国夹道迎驾,诸国王及使者受令佩金玉、披锦衣,立于道路东侧焚香奏乐。皇帝大为满意,对裴矩道:“敕令武威、张掖士女盛装观看,衣服车马不鲜者,郡县更换之,以示中国之盛。”裴矩领命。
于是车驾所过之处,骑乘嗔咽,锦绣延绵,周亘数十里。皇帝坐车游看,颇为自得。果然,吐屯设慑于皇威,献西域数千里之地,皇帝大悦,于此置郡,以流放罪人。想到刚死的薛道衡,流放其妻子至此。
为揽人心,皇帝征调西京诸县及西北诸郡,转输物资塞外,每年耗费以亿万计。每遇劫,郡县复征之,以至百姓破产,西北由是贫困,此是后话。
这日,皇帝御观风殿,大陈文物,奏九部乐,并设鱼龙戏,纵情娱乐。高昌王伯雅及伊吾吐屯设皆升殿宴饮,二十余国使者陪宴殿下。
“未知西域有何异闻?”席间,皇帝问高昌王等。
为讨好皇帝,高昌王事先同裴矩询其所好,得知皇帝好鹰马,乃道:“吐谷浑有青海,民间传言置牝马于其上,可得龙种。”
皇帝一听,颇为新奇:“当真如此?”
高昌王道:“听闻吐谷浑尝得波斯草马,放入海,因生骢驹,能日行千里,世人以为龙之种,又称青海骢。”
皇帝颔首:“善!朕令人牧马于青海,以求龙种也。”
为求龙种,车驾停留多日。皇帝令人纵牝马二千匹于川谷,然两月过去,毫无讯息,乃是东还。
天气却愈发寒冷,浩荡的车队穿行在大斗拔谷中。此地山路隘险,车队只能鱼贯而出,因而行进缓慢。恰于此时,风雪大作,道路皆失,后宫妃主狼狈相失,与军士杂宿山间,颇失体统。众人衣衫湿透,饥馁难忍,眼见天黑,却未抵达宿营地。举目四望,唯见茫茫山谷,生还无望。
混乱之中,男子起身按剑,欲领亲信直往行宫。“玄感,”其叔父阻止,“军心尚在,此时不可图大事。”男子沉思,乃松按在腰间的手。
“三郎,你我逃走罢。”洞外哭声遍野,蔡氏不住颤抖,抱紧宇文皛。所幸她一路紧跟宇文皛,否则必如其他后妃走失。
宇文皛蜷缩而坐,冷道:“逃往何处?”
“或天涯,或海角,天下之大,必有你我容身之处。”一阵冷风袭来,蔡氏偎紧宇文皛,“届时你我结为夫妇,过寻常日子,何如?”
“寻常日子?”宇文皛嗤笑一声,“吃穿用度从何而来?”
蔡氏哼道:“郎必难舍陈氏……”
“非也。”
“是耶?”蔡氏一喜,“日后不与陈氏往来,可否?”
“不可。”
“为何?”
宇文皛谑笑:“我可一日不食,不可一日无色。”
蔡氏哼道:“郎若不断,我必诉于圣人,言尔私通陈氏。”
宇文皛嗤笑:“夫人久未进幸,焉能面圣?再者圣人凭何信之?”
“我已言于皇后,伊虽未尽信,不敢告发。然若我取郎之玉銙带,伊必信之。”蔡氏一丝得色,“且别忘了,皇后再是大度,也会妒于陈氏。妇人之心,皆如此也。”
“你!”
“妾早有言,不能同心,莫如同死。妾已无君宠,生活无望,玉石俱焚又何妨?”
宇文皛心乱如麻,良久哄道:“你我恩爱一场,何须至此耶?”
蔡氏委屈道:“若郎有情,妾何须如此?”
宇文皛揽之安慰,须臾叹道:“皇后既知,难保日后不发难。你我不宜在宫……”
蔡氏连道:“是也!如今妃主走失,此良机也!你我就此逃走,必无人追查。”
宇文皛颔首,挽之起身,寻路而逃。顶着风雪行出几里,宇文皛却止步不前。蔡氏惑道:“何故?”
宇文皛转首,嘴角一丝冷笑:“夫人以为,我真欲出逃耶?”
蔡氏怔然:“郎何意也?”
宇文皛狰狞相望:“荣华富贵温柔乡,天下人求而不得,我宇文三郎焉能弃之?”说着手扼其颈,“卿何不成人之美?”
蔡氏瞪大双目,不住挣扎。宇文皛摁之于地,至其窒息而亡,乃是收手。手上抓痕历历,宇文皛咒骂一句,搜寻其身,未见玉銙带,乃还。
鹅毛大雪层层叠叠,飘落罗衣之上。落雪无声,最后一片雪花终于将瞪圆的双目覆盖,不留下一丝痕迹……
夜已深沉,山野一片冷寂,每行几步皆能踢到死尸。宇文皛嘴角冷笑,麻木行着。
“救命……”
脚边一人低呼,宇文皛一看,竟是活人,抬脚欲走,却被死死抱住。
无奈止步,细看之下,竟是一宫人,颇有几分姿色。“我有炊饼,救我……”
宇文皛闻言心动,欲夺之,见其貌美,心下不忍,遂携之而行。
两人避至一处石洞,就着冰雪啃食凉饼。腹内虽半饱,精神却强了许多。近处相看,宫人不过十二三的模样,因问:“尔当值何处?”
宫人怯而不语,浑身战栗。宇文皛揽之,宫人挣扎须臾,环之取暖。然二人皆衣湿,难抵其寒。
宇文皛遂褪衣,宫人见而大惊,不敢抬首。宇文皛笑:“我阅宫人无数,鲜见如尔扭捏者。”说着伸手过来。
宫人惊道:“作何?”
宇文皛道:“衣湿不足取暖,莫如解之。”
宫人摇首,宇文皛无奈一叹:“若尔不允,只怕熬不过此夜。”
寒风袭来,宫人不住颤抖,磨磨蹭蹭解下衣裙。宇文皛嘴角一笑,揽之钻入荒草丛中,以畏严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