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来山赵子乾番外五 恍然如梦
一曲汉宫秋月,一人醉生梦死。 兰湄闭着眼,有些沉醉。沉醉于琵琶之乐,似乎能忘却所有丑恶的、仇恨的、黑暗的东西,唯余美好与温柔。 弹奏结束,赵子乾亦有几分意犹未尽。 不仅是沉醉于乐曲,更多的兰湄那看似漫不经心的,却蛊惑人心的美。而她虽媚眼如丝,眼底却又冷漠疏离,让人忍不住靠近,最终又被寒意逼退。 矛盾而又和谐。 而后,兰湄又吩咐圆儿拿了些酒水,便与赵子乾对酌起来。 “这是扬州独有的五梅酿。”兰湄为赵子乾及自个儿斟了一杯,并介绍道。 “五梅酿?”赵子乾端起酒杯闻了闻,倒是清香扑鼻。 “这五梅酿,便是五种梅花,梅花取自城外梅落村后的梅林,有红梅、白梅、黄梅、青梅、墨梅,故而这酒也是难得的佳品。” 赵子乾抿了一口,赞道:“果真不错。” 兰湄轻笑一声,便一仰而尽。 五梅酿入口虽柔,后劲倒也不小,三巡过后,二人已有些微醺。 兰湄房中本就昏暗些,三两蜡烛燃尽,又暗了几分。微风穿过未关的窗子,纱帐不时扬起,如同兰湄双颊边被风吹起时般漫不经心,那身绛紫色的纱裙更衬得肤色如雪,眼角眉梢都带着几分媚色。 “这绛紫色很衬你。”赵子乾忍不住道。 兰湄轻轻抬眼,并未说些谦虚的话,她只勾了勾唇,又为自个儿斟满了酒,一仰而尽。 许久,她道:“赵公子寻那潇儿做什么?” 听到这话,赵子乾原本三分的醉意便已清醒了两分。若说适才赵子乾只是七分怀疑眼前的兰湄便是潇儿,如今却是有些肯定了。 若她不是潇儿,那为何还于这时,问一个同她不相干的人? 赵子乾又喝了一杯酒,看着兰湄道:“若姑娘感兴趣,明日便同姑娘讲个故事罢。” 兰湄低着头,看着杯中的五梅酿,似乎怔了怔,许久才道:“好。” 酒壶已空,醉意袭人。夜越发深了,赵子乾亦回到了客栈。 可尽管醉意深沉,却似乎是个难眠之夜。 “如苏,我似乎寻到潇儿了。”他笑了笑。 …… 赵子乾如约而至。 既是兰湄松了口愿意见赵子乾,秋妈妈自是不会再阻拦。 今日上楼,只见兰湄早已在昨日喝酒的矮桌旁的蒲团上坐着,矮桌上仍是昨日的酒壶,壶中仍是梅花酿,另有三两小盘装着糕点。 “你来了。” 兰湄仍是不曾抬头看他,只淡淡道。 “是啊,可是让兰湄姑娘久等了罢。”赵子乾坐在了她对面的蒲团上。 “习惯了。”她把玩着手中的莲花酥,又拿到嘴边咬了一口,“只要在这楼里一日,那便是日日都要等人的。只是等的人各不相同,最怕的不过是想等的人等不到,不想等的却日日都在眼前罢了。” “兰湄姑娘的话倒是别有深意了。” 赵子乾见兰湄并未斟酒,便拿起酒壶,为各自斟上了一杯。 “赵公子多想了,湄儿又不是大人物,小小的话哪能引来这诸多猜测?” “可兰湄姑娘许是身份不一般呢。” “赵公子为何这般猜测?” “兰湄姑娘可还记得今日我来所谓何事?” “赵公子说要同湄儿讲一个故事。”兰湄端起酒杯,饮了一口。 “这故事,便要说起一个虚言国。”赵子乾亦抿了一口五梅酿。 “愿闻其详。” 赵子乾清了清嗓子,道:“这虚言国里,有位英勇善战的大将军,名为林无涯。然这一代忠臣良将却为奸臣所害,被天子下令满门抄斩。好在这将军的一双儿女及管家藏匿暗室,躲过劫难,可不曾想三人出城之时,遭到奸臣手下的追杀。 将军之子名为林如苏,那时不过是个十一岁的孩子。他为了管家与四岁胞妹能够躲过追杀,便驾着马车引开奸臣手下。可谁知那奸臣如此狡猾,早已找到管家与胞妹的藏身之处,待林如苏甩开追兵回到约定之处时,只余管家的尸体,而其胞妹不知所踪。 心痛之余,又想着胞妹定还活着,故而林如苏终究是抱着希望的。后来林如苏于被人收留,免了这漂泊无依之苦,可他终究记得自个儿身上所背负的仇恨,誓要洗刷冤屈。 复仇之路艰难,林如苏只能隐姓埋名,后来便去边关投军,九死一生,所受之苦更是数不胜数。功夫不负有心人,之后他建功立业,得到赏识,亦成了虚言国里赫赫有名的大将军,虽是不能以真实身份示人,可终究离复仇更近一步了。 而他最为牵挂着的,不过是那不知所踪的妹妹罢了。他私下派人寻找多年,终是寻见一个疑似其胞妹的姑娘,可那姑娘如今亦是顶着陌生的名字过活,想来吃的苦头也不少让人心疼得很。 兰湄姑娘你说说,若那姑娘是你,你可愿见上自个儿的哥哥一面?” 兰湄握着酒杯的手微微颤动,她早已不知喝了多少杯了。亦不知是否醉意袭人,她的双颊染上了红晕,眼中起了雾气,这雾气许是因故事而动容罢了。 是啊,她看着如同是听一个陌生的故事罢了,又能有什么感同身受? 饮尽手中这一杯又斟满的酒,她漫不经心道:“毕竟是骨肉血亲,那姑娘自然也是牵挂兄长的。” 赵子乾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勾了勾唇,附和道:“这倒也是。” 不知何时,壶中的酒又空了。 兰湄揉了揉额头,今日似乎喝得有些多了。 “今日似乎有些累了,赵公子可否容湄儿先去歇息?”她虽说的是询问的话,却并非真想征求她的同意。 话语刚落,便唤来了圆儿,轻扶着有些沉重的脑子去了里间。 “既是如此,那我便告辞了。”赵子乾站起身,冲着里间的兰湄说道。 “明日可有想听的曲儿?”兰湄的声音带着几分颓意。 “明日的曲儿,便明日再说罢。” …… 接下来的几日里,倒是毫无变化。 似乎那日的故事从未说过,而兰湄于赵子乾之间的相处,仍是喝酒时喝酒,弹曲儿的弹曲儿,听曲儿的听曲儿。 可面上再过于风平浪静,可终归是不一样了的,赵子乾能觉察到,兰湄自个儿也这般觉得。 大概彼此间喝了大半月的酒,兰湄对赵子乾的态度似乎逐渐有些不同了,尽管她面上仍是那副不将一切都放入眼里的孤傲模样。 五梅酿成了二人每日必喝的酒,日日重复着,却也不觉得乏味,毕竟每日里有不同的曲儿,亦有不同的故事。 赵子乾同兰湄讲了许多林如苏于边关从军时的故事,如性命攸关之时,旗开得胜之时,以及一位化名为袁未南的世子爷的故事。 兰湄是个聪明人,到底也能想明白赵子乾为何同她讲这些故事。 而终有一日,她到底是松了口。 “赵公子这些同我讲了诸多故事,想来也有些乏了罢。那明日起,便换湄儿来同公子讲故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