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相繇(1/1)

作者:尘埃的尘

长相思夭柳,九曲红尘第136章 相繇

小夭贪婪地注视着眼前人。 红衣胜血,银发如血。他伸出衣袖半掩的手掌,含笑相望。 小夭终于能张开嘴:“你告诉我,同我相伴的是谁?” 那人放下手掌,道:“是我。” 小夭再问:“同我相依者是谁?” 那人走近她,道:“是我。” 小夭最后问:“同我相爱的人是谁?” 那人贴近她,目光相触,呼吸可闻。他说:“只有我。” “地上梧桐相持老,天上鹣鹣不独飞,水中鸳鸯会双死,我怎能让你孤身一人。所以,我回来了。” 小夭的泪水夺眶而出。 她的妖怪活生生地站在她面前,指腹抚摸着她的脸颊,温柔而深情:“我是红尘世外客,下这人间四时来,与卿相依大荒,相守山海。” “相柳,”小夭喃喃道,“相柳,你在……” 【我在。】 他说:“小夭,我回家来了。” 小夭扑进他怀里,失声痛哭:“我、我!” 她哽咽着说:“我终于、又、又听到了你说话!” “人无信不可于天地立足,我承诺过要护你一世安乐无忧,这一世是你的一世,不是相柳的一世。何况……”他道,“九命相柳为全忠义已死,他死得其所,这世上再也没有相柳了。” 小夭点头:“好。”她抬起红肿的眼睛,问,“以后,新生的你是不是就能为自己而活?” “从前也是为自己活着的,”他轻笑着道,“忠义亦是自己的选择。只不过忠义已经圆满送离,现在的九头蛇妖,前方只有‘情’在等着我。我仅有的责任,是你。” “相柳死了,人间只有相繇yao。” 小夭重复道:“相繇?” “是。相繇。” “不管,反正是你。”小夭依恋地偎在他怀里,箍着他的腰,“若我还习惯叫你相柳呢?” “不管是什么,终究只是一个称呼而已。” 昨日死譬如今日生。 “相柳?” “嗯。” “相柳。” “我在。” “邶?” “在。” “相繇?” “在。” “郎君。” “……” 小夭抬起头,目光相触,她道:“郎君。” 相柳怔怔地望着她。 小夭箍在他腰上的手挪动,绕在他脖子上,道:“郎君。” 相柳嘴唇微动。 小夭含住他的唇,呜咽不清地念:“郎君。” 相柳呆愣着任她索取。 小夭吮吸他的舌尖。 〖郎君。〗 舌尖倏然一疼,不知何时闭上的眼睛睁开,相柳看到小夭退开一步,湿热的呼吸洒在他脸上。 “相柳,你要让我把你每个头都叫一遍吗?” 相柳的目光还涣散着。 小夭叹气:“那好吧,我……” 忽然,相柳的手扣在她后脑勺上,一边迫使她靠近,一边自己靠近吞咽下小夭所有呼吸。 他热烈地亲吻她。小夭这才认识到人和野兽是有分别的,不过转瞬她的脑子就成了一团浆糊,只觉天地旋转不停,等她被肩窝处的刺痛唤回一丝理智,清明视线之时,小夭才看到,相柳原本整整齐齐的衣物已经被她扯下大半,露出里头雪白的中衣。 而她自己,亦是衣襟松散。 相柳将她摁在榻上,吸吮着她的血液。 小夭的手缓缓抚上了他的发。 相柳抬起头,亲了一下小夭的唇角,笑道:“很抱歉,这次是我怀念你被我啮咬的时候。” 他唇角还带着血珠。 小夭被那殷红的颜色迷惑得神志不清。 她缓缓地道:“相柳……” 抬起下巴,小夭很主动,她的目光是本能的渴求。 相柳不要她难过,俯身拥住那个姑娘,重新吻下去。只是在一只手臂顺着自己敞开的衣襟、溜进自己衣衫内的时候停下动作,将那手臂拎了出来。 小夭迷离着眼眸,不解地看着他。 相柳轻笑,指尖凝出一簇雪花点在小夭的眉心。 清澈透凉的感觉瞬间驱散了所有的燥热,小夭又是感动又是无语,又是敬佩又是难堪,嘴里吐出两个字:“混蛋。” 相柳忍俊不禁,把小夭扶坐起来,自己与她对视,道:“你想要怎么样的仪式?是我向你爹爹求娶你,还是海底妖王相繇求娶西陵玖瑶?是选一个,还是都要?” 小夭怔住。 〖这人在郑重其事地问自己什么意见?!〗 “小夭,我在问你,同不同意我求娶你。” 求娶…… 小夭一颗少女的心仿佛被无数小气泡分离飘荡,她捡啊捡,欢愉的泡泡不肯受理智的拘束,惹急了就是脱口而出的一句话:“不是说野兽都很直接的吗?” 这话一出,所有的泡泡一刹那全部炸裂,小夭脑子里“嗡”的一响,再抬不起头来。 〖要死啊要死啊!〗 相柳笑出了声。 小夭恼羞成怒地抓在他腰上——把人家本来就被扯得松松散散的、勉强挂着的腰带给彻底解放了。 小夭傻了眼。 相柳大笑,片刻功夫竟滚在榻上,道:“你、你……” 【到底谁才是野兽啊!】 小夭大怒:“防风邶!” “是,是。”相柳爬坐起来,顺势把“怒发冲冠”的姑娘抱进怀里,“我抱你一下,你别生气了。” 小夭磨牙。 〖等着吧,你这美男计早晚有无效的时候。〗 相柳道:“那让’兮儿’来使美人计?” 轵邑城外的漂亮妖精出现在脑海里,小夭想起她倒进自己怀里的一幕,重重推了相柳一把:“你、你简直!” 〖太狡诈了!〗 “你居然用了‘狡诈’这样的词?难不成我成功了、你对兮儿也很欢喜?” 小夭气道:“反正都是你,你嘚瑟什么?” 相柳道:“既然都是我,我为何不能嘚瑟?” 他说这话的时候没有半分嬉笑的意思,而是十分荣幸的模样。 小夭心里一疼。 相柳瞬间蹙了眉。 小夭道:“你很重要,相柳,你不知道自己有多好,被爱有多么理所当然,所以,你不要受宠若惊。” 相柳微叹:“小夭,这不过是小情绪。我自己都没有……” “就因为你自己都没有意识到!我才更难过!”小夭打断他,望着他,“相柳,你看着我,我想让你意识到,你自己有多重要!爱是平等的心悦,不是什么恩赐。你还记得邶同我说的那句话吗?” 爱是平等的心悦,不是恩赐。 相柳弯起眉眼:“邂逅相遇,适我愿兮。” 【我的姑娘,是这天底下最好的姑娘。】 小夭说:“巧了,我对我的妖怪啊,也是这样的想法。” “我就说,你已经在救我了。”相柳笑,捏住她的脸,“不过少扯这些,快回答我,你到底想要什么仪式?小夭,我的耐心不多。” “为什么?” 〖这妖怪不是一直很有耐心的么?〗 “那当然是因为,”相柳将小夭的手摁在自己心口,“我很心急。” 小夭猛地抽回了自己的手。 好半天,等脸上的热度下去了,她郁闷地道:“为什么呀,但凡你我有一个直白一些,另一个都要禁不住。” 相柳歪在榻上,曲起一条腿,一手支头,一手搭在膝上,道:“那当然是因为,有一个人克制着,事情就不会一发不可收拾。如果我们都……” 【都疯起来的话……】 小夭好奇:“会怎么样?” 相柳叹息,指头虚点了点头顶上的贝壳,道:“就可以直接关了它了。” 小夭一下子想起来鲛人那个蛄蛹蛄蛹的大贝壳,又是羞涩又是……反正不好意思起来,身体仰倒,拱进相柳怀里,道:“也不是不可以。” “不可以。”相柳低头看着小夭,红色的广袖铺在她身上,指尖点在她的鼻翼,道,“我偏也要拥有人的光明正大。” 小夭道:“这话说得好像要我给你一个名分似的。” 相柳不在意:“都是一个意思吧。” 小夭绕着他的银发,笑眯眯地问:“那我娶你也可以吗?” 相柳道:“你不是已经给了聘礼了吗?” 小夭再也忍不住翻身而起,一下摁倒相柳,压在他身上,用力地啃了他一口:“我的妖怪怎么这么好!” 相柳把糊脸上的口水抹去,道:“小夭,你晚会儿再闹。” “好。”小夭趴在相柳胸膛上,认认真真地说,“我不要什么仪式。现在的我,不是一世西炎王的外孙女,不是二世西炎王的妹妹,不是皓翎王的女儿,不是西陵氏的大小姐,不是两个将军的遗孤。我只是我自己。” 相柳很开心:“你终于只为自己而活。小夭,你只属于你自己。” 小夭道:“所以,是我自己不喜欢繁琐的仪式。我只想和你叩拜天地,结白首同心。现在,” 她看着他,道:“立刻……” 相柳一时间竟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马上!” 相柳的心剧烈跳动起来! 感受着两颗心的反应,小夭说:“我独自在大荒里流浪的这些年,不难过却也高兴不起来。我很后悔,相柳。日日期待,日日失落。知道你把责任看得比自己更重要,相柳,我很后悔没有早点得到你。如果那样,你是不是会早点回来?” “我很高兴你成全了辰荣军师的义,但我克制不住想见到你的期望。我很思念你,”小夭抱着他说,“很想很想你。” 〖我只想像你唱给我那首歌一样,“愿以真心许,叩天地三拜,相依大荒,相守山海”,然后就拥有你。相柳,这么做亦是用另一种方式来禁锢你,我是不是太卑劣了?〗 “没有。”相柳抱着他的姑娘,道,“如果我愿意呢?我愿意被你禁锢,你的所愿,亦是我心之所向。小夭,我答应你。” 【我答应你。】 不要什么仪式了,拜天地大荒,结白首同心。 小夭道:“现在么?” 相柳望着她道:“见过你的亲人。小夭,不能给自己留下遗憾。” 小夭笑起来:“好。见了他们之后,我们就在大海上,走完人的最后一步,然后再做兽吧。” “……”相柳不可置信地道,“你现在说话怎么、怎么……” 小夭笑着道:“如果死去的人间瞬间生机蓬勃,我神智不那么清明一点也是有情可原吧?” 相柳看了她一会儿,伸手覆在她眼眸上,道:“你太累了,小夭。睡吧,我在这里。” 疲惫感瞬间涌上全身,小夭无力地道:“我不想只要一个梦。” 相柳道:“我在这里,绝不要你梦醒。” 小夭轻轻地骂:“混蛋九头妖。” 相柳就笑。某个姑娘自他死过第一次之后,再也没有唤过他九头妖。这称呼真是好久不见。 但是他还是想解释一下:“我一直在大海里等你唤醒我,是你自己不来的。” 小夭倏然睁开眼睛。 ——“这真的是你的壳吗?” “不然?”相柳道,“它就是海里的东西、是海水的一部分。小夭,这东西,交给你。如果有哪一天你找不到我,就来大海里看看它。” 小夭抱住蛋壳,点头:“好!” …… 相柳道:“天地间的异兽都有一套自己的生存法则,海底妖王的九头蛇妖不止有九命,还有灵魂。我在海底孵化,蛋壳里有我的本源生命力,只要有灵魂回来,终有一天会重新孵化全新的我。然后,再有一颗心来引领我的心跳动,我便可以破壳而出。” “只要我想活、有人想让我活,‘相柳’死了,我也能活过来。” 小夭惊慌地道:“那、那、如果我早些来,是不是就能早些见到你?” “能的。”相柳说,“不过可能没有凝聚成完整的九头之身。小夭,你来得不早不晚,刚刚好。” 只要你我相遇,那就是最好的时机。 “睡一觉吧。我在这里,你安心休息。”相柳不轻不重地按摩着小夭的太阳穴,“等你睡醒了,我们去见你的亲人。” 【然后,我们就过自己的日子。】 小夭点点头:“你抱着我。” “好。” “相柳,我好累……” “不怕,我回来了。” 经过许多时光再一次相拥而眠,贝壳房里,贴近的两颗心涌出漫天萤火,同命连心的情蛊流淌出一池星河。 你在这里,我在这里,就是完整的人间。 躺了几天,身体和灵魂上的疲惫感消失一空。相柳给小夭梳头发,熟练地挽个包包在头上,簪着驻颜花的簪子。他自己却披着染过的长发,仅束了一条抹额。 小夭抬眸看去,完完整整只属于他、亦只属于她的——白衣黑发的相繇伫立在红尘中。 有图为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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