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锦衣卫负责抄家的日子第258章 消失的五百六十万两国帑
常风倒吸一口凉气:“难道国库出了盗银的惊天大案,库兵们盗走了五百多万两银子?”
“又或者户部官员有巨蠹,贪污了五百多万两银子?”
陈清道:“真要是那样就好了!银子还追的回来。”
“告诉你吧。五百多万两银子不是被盗,而是被挪用。”
常风问:“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敢挪用五百万两银子?我活剐了他!”
陈清苦笑一声:“十八年间,被上万大小京官挪用了!”
常风疑惑:“上万名京官?”
陈清苦笑一声:“大明京官大小员额一千九百左右,十八年间,任过京职的足有上万人。”
“京内衙门与衙门之间,官员与官员之间,办任何公事、私事都是要请吃、摆宴的。”
“各衙都有专门的交际应酬银、迎来送往银。这些银子从哪儿出,无非是从国库挪支。每年平均挪支竟达三十万两以上。”
“挪支的名头五花八门。什么部费、官衙修缮费、纸张笔墨费等等。名头再多,事实只有一个,银子被大大小小的官员吃进了肚中。”
“你们锦衣卫号称天上的事知道一半,地上的事全知道。常都督对此事难道一无所知嘛?”
常风解释:“我知道各衙各官之间吃请摆宴用的都是国帑。只是不知累年数字竟达五百六十万两。”
“这么大的亏空,历任户部堂官难道都不晓得?他们都不去盘点太仓存银的嘛?先皇也一无所知?”
陈清反问常风:“你进官场多少年了?”
常风答:“自补入锦衣卫算起,已有二十三年。”
陈清道:“那你应该知道一个官场约定俗成的规矩,新任官不追前任官的亏空。”
“历任户部堂官,到任后都对前任亏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经年累月,亏空就像是一个巨大的雪球,越滚越大。”
“滚了整整十八年,可不就滚到五百六十万两,国库存银少了六成还多嘛。”
常风感觉自己汗毛倒竖。果然,文官是大明最大的蠹虫。不说什么贪污纳贿、土地兼并、走私贸易。
单说吃喝一项,直接吃掉了国库的六成存银!
常风问:“陈老部堂,你说是来找我举发大案。你想让我怎么办这件案子?”
“大明律里,没有明文说官员吃喝有罪。”
“锦衣卫不可能把拿国帑吃喝的历任上万京官全抓起来。”
陈清道:“其实,国库亏空的数额和原因,历任户部堂官都心知肚明。却无一人禀报先皇。”
“也可能先皇略有所知,但没有追究。”
“我举发这件大案给你,希望你把户部亏空的实情禀报当今圣上。”
“说句犯忌讳的话。再这样下去,无须外敌入侵,大明恐怕会被前赴后继的大小官员们活活吃垮、蛀空。”
常风狡黠的一笑:“为何陈部堂不将此事亲自禀报皇上?户部左堂是可以请求皇上单独召见的。”
陈清毫不掩饰的说:“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我若亲口告知皇上国库亏空至此。用不了多久,此事就会传扬出去。我会成为大部分文官的敌人。阁老们也容不下我。”
“那我这个户部左堂就断乎当不下去。会被调到南京充任虚职。”
“我做户部左堂,总好过那些和稀泥、得过且过的人做。”
常风道:“明白了。陈部堂,你就在此处帮我写一封奏疏。列明户部亏空的具体状况。署上我的名字。我会交给皇上。”
“我早就得罪了内阁和他们的门生故旧,不差再得罪这一回。”
常风知道,陈清是在拿他当刀。
但当一柄斩除吏治弊病的刀,常风乐意!
陈清提起笔,北镇抚司大堂用了三个时辰写成了一篇万言疏。疏名为《仓储空虚可虑疏》。
陈清不愧为能臣。这篇万言疏十分详实,既有详尽数字,又有具体事例。把五百六十万两亏空如何落下写了个明明白白。
常风看完后,正要提笔写下自己的名字。
陈清却伸出手,压住了常风提笔的手。
陈清改了主意:“算了。做人也好,做官也罢,都要光明磊落。这道奏疏还是署我的名字吧。”
常风劝他:“陈部堂,我常风是死猪不怕开水烫。横竖早就将内阁得罪了。你若署名官位断乎不保。甚至会身陷不测之地。”
陈清脸上泛起笑容,说了一句令常风振聋发聩的话:“为江山社稷,虽千万人吾往矣。”
“虽千万人吾往矣”,语出《孟子·公孙丑上》。意思是纵使面对千万人的阻止,我也要勇往直前。
任何一个通过苦读四书五经步入仕途的两榜进士都知道这句话。
可惜,书要看什么人读,什么人用。
他们中的大部分都蜕变成了大明的蠹虫。
像陈清这样真正将这句话放在心中的,凤毛麟角而已。
常风道:“我愿与陈部堂联名。为了民脂民膏不被蠹虫们啃食殆尽,即便粉身碎骨又如何?”
陈清道:“常风,我果然没看错人。别人都以为你是个屠夫,我却认为你是个壮士。”
陈清先署了名。常风在他后面署名。
这是一道会得罪九成九在京文官的奏疏。
往严重一点说,这道奏疏指出了弘治盛世埋下的亡国隐患。
谁上在这道奏疏上署名,谁的仕途堪忧。
然而,壮士不止陈清、常风两位。
当晚,陈清的学生,兵科给事中徐忱也在奏疏上署了名字。
徐忱,弘治九年三甲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