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遇:树第11章 话:往昔1
梦期慌乱的伸出手,却触碰到黑暗中温热的胸膛。随之那起起伏伏的胸口似乎在告诉她有人在说话,梦期大喊:“喂!说话啊!” 她在对方胸前摸索,而手指却被对方抓住。明明尔笙在制止她,可是梦期愣是听不见。 微兰出言道:“是剥夺,梦小姐被剥夺了视觉和听觉。” 尔笙下意识地抱住对方,并非是轻薄她,而是尔笙心疼可怜人。 “为什么黑水们先攻击他们?”尔笙问出口的瞬间就明白过来。 微兰肯定着他的想法,拍了拍他的肩膀:“尔笙先生,虽然我们相处很短暂,但能够和你们一起冒险我很开心。” 这是最终的告别吗? 尔笙想要握住什么,可是无法自主行动的梦期离不开人。 微兰就像是一束金色的光芒,在黑暗中逐渐消失。 “你喜欢她对吧?我可以留下她给你。” 熟悉的声音仿佛从四面八方而来,尔笙扬起头大喊:“你想要什么?” 尔笙的内心是自责,他不该祈求甘化放手。或者说曾几何时他不该捡千忆回来。 “你在想什么我一清二楚,我好伤心啊。我知恩图报留你的命,让你可以抱着心爱的女人。你还有什么不知足?” 千忆的话点醒了尔笙,他悄无声息的在梦期的胳膊上比划着什么。 荒漠之中,站在方权不远的是他朝思暮想的亲哥哥。那个他来到巨人城邦寻找的人,方权惊喜万分:“哥哥!” 那个身影向他挥挥手却又向前走,他们的距离永远维持在不远不近的三十米。方权无法靠近,他只能跟随着那个身影继续向前。为了找寻曾经进入巨人城邦而失踪的哥哥,方权才踏上旅途,可哥哥就在眼前。久别重逢却又在引导他奔向何处。 “哥哥!” 方权再次大喊,终于对方停下脚步。 方权的哥哥拥有与他一样的银色长发,精致的铠甲在微光下散发光芒。哥哥面容坚毅的看着他。 “哥哥?” 方权逐渐的走到哥哥面前,他向他展露微笑便化作了泡影。 凌烈的风吹拂着他的脸颊,方权终于崩溃的跪在沙漠之中,无助的捧起沙砾往自己怀中送。好像那是他心心念念的哥哥。 一只手轻轻的拍了拍方权的肩膀,他转过头去对上那双湿润的眼眸。微兰站在他身后早已哭成泪人。 原来微兰只是装作放弃抵抗偷偷的离开千忆的监视,她寻着沙漠中唯一的脚印向方权而来。她一直看着他在虚无的沙漠中向前走,却不知道该如何叫醒他。 此时此刻心如刀绞。 “没有人,根本没有人!”微兰捧着他的肩膀声嘶力竭:“不要再牺牲同伴了!方权!你根本没有哥哥!一切都是你自己!” “!!!” 方权木讷的抬起头,泪水在布满泥沙的脸上留下痕迹。 那个身披银色铠甲的骑士正是昔日的方权自己,他来自墓土在禁阁参军,成为禁阁军又破格进入皇家亲卫军。 每日每夜拼命的工作涉险为的就是给自己的家人在禁阁买下一栋房子,他们逃离墓土希望可以在禁阁安家。可是没有等到方权赚到钱父母就因病早逝,形单影只的方权犹如一个机器,为国王办事。终究把自己逼疯,没有了父母他还有哥哥和妹妹。 他疯了,他觉得自己应该有个哥哥,哥哥成为他的依靠。 他疯了,他觉得自己应该有个妹妹,妹妹需要他的保护。 大梦初醒的方权哑然,他的心瞬间碎裂,他缓缓闭上眼睛,犹如将死之人。 可将死之人又怎么能拥有嗅觉,玉兰花香在鼻尖飘荡。随之而来的是温热的怀抱,方权贪恋的躲进那个臂弯中,寻求片刻的宁静。微兰紧紧的抱着他,在他耳边低语:“你说过你会回来,那时候就带我离开这里。你决不是抛弃伙伴的人对么?去救他们吧,只有你了。” “不·······”方权想要自私一回:“我们走。” 微兰却站在原地不动,任凭方权如何拉扯。 并非是微兰不想走,而是她的脚已经融化了,就像那些黑水一样。黑水的诅咒蔓延到她的腰腹,方权慌张的捧住那摇摇欲坠的身体。 “我才刚刚认出你,你就要离开我么?” 每一个字都是依依不舍,可微兰已经命不久矣。她只能最后捧住骑士的脸,嘴巴开开合合说着什么。但黑水从她的口腔溢出,怀中的人,刚刚给予他温暖的微兰化作一滩黑水。 “为什么会这样?!” 短时间内的强大冲击几乎将方权逼疯,他仰起头大喊,声嘶力竭。 那些幻想再次出现,银发的女孩抱着布偶,声音软糯的唤他:“二哥,我好怕。” 可是方权却站起身,目光死寂动作没有一丝停顿的往回走。 “二哥!” 任由心中的幻想牵扯,此时没有人能够阻止这个破碎的骑士再次向前。 黑水是巨人城邦内的人类子民,他们追随巨人的脚步。却因为巨人的死去而受到诅咒,这不公平!凭什么只有他们?外界的光遇人类为什么好好活着?不公平!不公平! 千忆他不是一个人,而是千千万万的人类思想集合。 他享受着这些勇士的悲鸣,他要一点点的磨掉他们的意志。让他们成为黑水,成为他涌向光遇大地的士卒。 千忆在黑水的海洋里,感受着甘化的脉搏。只要再过一会儿那炙热的力量就是自己的了! 黑水的弱点便是火焰,当他得到火焰的力量,这世间不会有人能够再伤害他们。 “我们来做笔交易吧。” 黑水之中唯一的一片可踏足区域,尔笙站起身看向四周的黑水。 黑色生物攀岩在墙壁上地面上,粘腻的黑水伸出触角汇聚成一颗类似人头的东西。千忆以此作为自己的嘴巴,白森森的牙齿勾勒出瘆人的微笑:“交易?可笑。” 他根本不觉得,现在的尔笙还有什么可以交易的。 尔笙道:“你也知道的,我们死了更不会有人进入巨人城邦。或者那个国王会封死这里不叫外人进入,我想这不是你想遇见的。” “不不不~~~”千忆发出调笑的声音:“皇帝需要长生石,他一定会派人继续进来的。” 尔笙装作不知情的问:“长生石?那不是骗人的么?” “咯咯咯咯咯······”千忆笑起来。 黑水席卷而来,尔笙被包裹在其中,他被带到了一座神庙内。只有破碎的天花板上射下一束微光,刚好照射在神庙内的棺材上。棺材的前面有一个破碎的雕像,雕像举着盾牌向前以迎敌的姿态看向远方。 熟读历史的尔笙立刻认出了此人,正是墓土灾变时唯一支撑着墓土的那位爵士。墓土最后的爵士——图星河,这位苦苦支撑着的爵士没有等来国王的援军,等来的只有噩耗。墓土被抛弃了,墓土的子民逃出他们的家乡。 那么到底是谁为这位爵士修建的墓穴呢? 千忆读到尔笙心中的疑惑:“是我们,因为我们也曾经是墓土的子民。” 尔笙虽然早就猜到,但他依旧维持一副什么也不懂的模样。 千忆于是继续说:“你肯定想知道墓土的那场灾变是怎么回事吧?巨人城邦与墓土接壤,巨人们的死去怎么会影响不到墓土?巨人们身体腐烂散发的气体飘过围墙,那不是灾难和流感,是死气。你觉得我们尊重墓土爵士吗?不,他沾染了死气早晚会诅咒我们。你觉得我们为巨人建造雕像是尊重吗?不,如果不把巨人的尸体封锁在雕像中。我们也会死!” “即便做了这么多,最终还是被诅咒了!呵——真是一个也跑不掉!可是这不公平!” “仅仅是厚重的高墙阻隔着,我也能听到高墙那边的欢声笑语!就算墓土沦为无人之境,还有那些可笑的墓土人回到故乡以为可以再造家园?呵呵呵呵呵!可笑!可笑!” 这一刻人性的阴暗被无限放大,尔笙看着墓土爵士的棺椁。也许善良会被辜负,也许苦难专挑好人。但歹毒的人终究迎来厄运,而他们就是厄运的刽子手。 “你不可能赢。”尔笙看着逐渐展露本体的千忆,他的内心五味杂陈,无法接受对方死在自己的面前。 虚空间气息飞速流转,凌冽的疾风化作箭雨刺向千忆。千忆的躯体被撕裂,可这样的攻击怎么会伤到他。 回头看去,那抹艳红的身影即便是又聋又瞎,却依旧可以通过风撞击物体的感觉辨认位置。梦期虽是高阁的大小姐,却拥有异常坚韧的血气。 “哦?”千忆看了尔笙一眼:“这就是你的计划吗?” 千忆面上虽然戏谑,可内心是无边的愤怒。他甚至觉得尔笙在背叛他,可又觉得这种想法可笑。他与他之间连真心都没有何来背叛? 梦期的攻击确实不能够致命,加之四周的黑水都是千忆的手足。 风的立场将梦期包围,她以自己为爆破点向外扩张。一阵爆裂的风冲击下,黑水被震碎,再要汇聚到一起需要时间。 “啊啊啊!”梦期大喊,长时间的失去听觉,已经剥夺了她能够清晰说出文字的能力。 不过尔笙绝顶聪明自然理解梦期的意思,他冲向梦期拉着她向外跑。 巨人城邦到处都是黑水,他们又能跑向何方呢? 黑水与影有什么区别? 如果你这样问,那么我只能告诉你。 黑水是生命体,而影子没有生命。 很多人觉得暗和影是反派的代名词,可是没有光就不会产生暗。那么反推有暗就表示这附近有光,否则你如何看到暗呢? 在黑水中缠斗的必先忽而得到空闲,他知道黑水的控制主体是乐允千忆。他无法消灭千忆的本体,但是可以无限的缩小他的躯干。你以为必先会放弃么?他不会,他可是要活下去的那个人。必先不仅要活下去,他还要找到甘化,除非把甘化的躯干拼凑完整,否则他都不认为那家伙死了。 必先的口袋很重,那是在初入洞穴时搜刮的宝物。即便是战斗中再吃力,他也没有想过要扔下这些东西。黑水不断地被切割开,切下的部分被必先装进了暗箱中。那是必先制作的暗色黑箱,它们可大可小放置在四周。离开本体的黑水无精打采的堆砌在黑箱之中,他能够感觉到黑水们闭合的越来越缓慢。 他的办法是奏效的! 可是暗箱逐渐的矗立起来,他的能力消耗绝不小。 胳膊逐渐变得沉重,他的体力恐怕也到达了极限。那种可怖的幻觉出现了,这次不再是甘化。 “真是!都说不要用甘化的脸——啊·····” 眼瞧着黑水逐渐的汇聚在一处形成人形,他以为这次出现的依旧是甘化。此前甘化的模样已经出现过无数次了,但这次不同。直到那个人真的开口说话,必先明知绝对是假的,可还是不自觉地呢喃出声:“师父——” 那是必先的师父,光遇中唯一出现的暗属性能力者被所有人摒弃的必先,只有师父。 师父微笑着看他,在记忆中师父从来不会笑,是个脾气很臭的老头。必先走上前仔仔细细的端详师父的皱纹:“我都快忘记了,忘记您的长相——” “必先啊···你辛苦了。从今以后就跟为师在这里一起生活吧。” 是啊,这一路真的太辛苦了,必先也觉得身心疲惫。他哭诉着:“他们也许都死了···师父,只剩下我自己了。” “别怕,有师父在。” 必先的师父张开手将饱受苦难的孩子抱在怀中,抚慰他的臂膀给予他温暖。 黑水们逐渐攀上必先的脚踝,他察觉到异样低头去看。师父却扳住他的脑袋:“我的必先,你长大了。” 必先没有看到那黑水蔓延到自己的胸膛,或者说必先知道,即便是眼前的师父是假的那又如何,不如就这样毫无痛苦的死去算了。 可上天就是如此的虐待苦命人,一把燃烧着的木棍直直的插入黑水幻化出来的师父的脑袋。黑水们发出刺耳的尖叫,师父的样子也荡然无存。必先还在呆愣的望着前方,身后踉跄着走来的是断了胳膊的甘化。刚刚燃烧的木棍就是甘化的杰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