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枝花满衣384争奇斗艳
,“首位展锦者——济南骆雨露——翎羽织锦——”
随着报堂者响亮的念锦声, 笑笑不觉坐直了身子。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那念锦声的尾音拖得长长的,一直从南厅响彻北厅, 每一个字都清清楚楚地念进了所有人的耳朵。
琴筝之声一直未绝, 既烘托了气氛, 又不致扰人心绪,笑笑伸头向南边看, 见还没有动静, 不由小声问父亲:“公主和驸马在北厅,参赛商家们都在厅廊,那南厅都是些什么人呢?莫非都是公主与驸马的贵族客人?”
按照工字的写法,南厅要比北厅横向大出很多, 锦缎展出的顺序也是自南向北的——参赛人员在南厅旁的偏厅做好准备,然后直接进入南厅展览, 继而再一路经过长长的厅廊,最终进入北厅为公主与驸马展示。
起帆低声道:“此刻那南厅里坐满了锦官。”
“锦官?”笑笑第一次听见这个称呼,“为何咱们刚才没见到他们?”
“他们是此次大赛的评判者,自然是不允许与商家见面的。”
哦~原来这些锦官就是评委啊。
“这些锦官专门管理着宫廷的织造刺绣,但却不负责买办,因此与织造署又有不同。”
明白了, 这些锦官属于技术流, 那些买办者则属于业务流。
“当年大秦灭蜀, 便在蜀中夷里桥设置锦官来管理织锦, 因此成都府又被称作锦官城。”起帆的声音渐渐压低, 随后便无声地说出两个字:“来了。”
笑笑闻言, 偏头向南一望,远远地便见一面红色锦缎被缓缓地呈将上来——正红的底色,以黑白金织成小团花,因为离得远,一时还看不清具体纹样。
“翎羽织锦第一件展锦——喜鹊登梅——”随着报堂者的念报,这面大大的锦缎便由人推着慢慢向北行来。
整幅锦缎是以屏风的形式绷紧在大展框上的,展框下安了小轮子,侍人们只需像推车似的,推着这面展框慢慢前行便是。
这次赛锦大会的展出形式是统一由驸马府安排的,目的是为了将人们的目光落在锦缎上,而非华而不实的展览形式上。——因此,全场这三十家锦缎都会以这种直观的屏风方式统一进行展出。
终于,这幅喜鹊登梅锦缎来到了笑笑父女面前:哑光的正红底色更显得深重,遍布的小团花纹又使整个画面生动了许多,粉白色的销金梅花占据了小团花的半个圆,两只惟妙惟肖的喜鹊则占据了另半个圆。
座中人们也有小声议论的,笑笑便也对父亲道:“这喜鹊好看,就像真的似的!”
“所谓翎羽织,即是用真正的鸟雀翎毛织就的,你所看到的喜鹊,便是用真实的喜鹊羽毛织的,自然像真的。”起帆道。
笑笑闻言便有些吃惊,像这样的一幅锦缎得花多长时间才能织成啊,怎么也得几个月吧。
看来,家里姐妹穿的那些羽织衣物定然与今日的展品大有不同,日常所见的羽织往往是将羽毛与丝线混合在一起织成的,即使这样,价格也往往在百金之上。
“骆家还有更好的。”起帆道。
“他们家还不止一幅?”笑笑说完这话,突然想起楚殿秋的琴语来,这回楚家说不定要展出九幅锦缎呢。
“每一家在展出数量上没有明确要求,但一般都不会超过十二幅。”
十二幅?笑笑望着渐渐被推向北厅的喜鹊登梅锦缎,若是这样的纯翎羽织锦来上十二幅,岂不得花个几年来织造呢。
笑笑偷偷观察身边的这些商家,众人虽不负所托地露出了惊叹之色,但这种神情似乎被一种平和托着底,仿佛这些锦缎再精致再美丽,也与自家无关似的。
譬如那个杭州乔家的小姑娘,此刻已经从福橘塔的顶上将最上面的橘子拿下来,剥开了给他父亲尝……
“翎羽织锦第二件展锦——玉箫引鹤——”
听见这一声报,笑笑便饶有兴致地等待着第二幅锦缎的到来。
或许是因为心情的缘故,后面锦缎的呈上速度并不像第一幅锦缎那样缓慢了——方才那幅“喜鹊登梅”真有种千呼万唤始出来的感觉。
依笑笑的眼光来看,这一幅“玉箫引鹤”较之第一幅更加有韵味——墨蓝色的底子泛着水纹,大团花的设计令整体构图更加大气清朗,以墨绿、雪灰、赤圆金构成松枝山石与洞箫,空中两只仙鹤闻箫而来,一只欲收羽翩落一只则随音起舞,雪羽似深岫洁云,墨羽似暗夜沉梦,额上朱红的丹顶与那洞箫上的朱红穗子交相辉映,又添生趣。
笑笑看得呆了:“这样的锦缎,完全可以裱起来当画供奉。”一时间有种望其项背之感,“旁人家的锦缎怎么能超过骆家呢?这明明已经登峰造极了。”
起帆便笑着问道:“既然如此极致,那笑笑可愿做这样的生意呢?”
笑笑仔细想了想:“这样的东西定价多少?能卖给谁呢?从原料采集,到设计图案,再到完成织品,所费人力物力心力难以计数。”
放到现代来说,这就是超级限量版奢侈品。不同的是,眼前这些奢侈品才算得上真正的货真价实,皆是真羽足金一梭一梭织上去的,织工们花费几百个昼夜才能织就一件。
不似现代,连奢侈品都充盈着泡沫。——某件设计丑硬的名牌金属饰品就敢卖得比黄金还贵,土豪们拼的不是审美,是壕气。
古人就雅多了。
在笑笑看来,这样一幅翎羽作品,就是卖上万两银子也不多。
“骆家的锦缎只供给帝王与高僧。”起帆淡淡一笑,“骆家算不得商家,只能算是高妙的手艺人。”
难怪这些商家们都不当回事呢,因为实在与骆家没什么可比性,但是,骆家也将会占一个名额。——因此,大家的情绪都十分复杂,既想看到更加高妙精彩的翎羽织作品,又怕其过于精彩而拔得头筹。
在拔头筹这件事情上,每一位商家的心里都隐隐透着自信。——本来嘛,审美这种事谁说得清?就像方才展出的作品,有的人喜欢喜鹊,有的人则喜欢仙鹤,眼光不同罢了。
公正平等心服口服这种话,那是说给公主听的,审美又没有黑白曲折之分,谁能得了锦官们的青眼,那就是谁运道好。
“这赛锦大会的评判还真难呢,驸马与公主也参与评判吗?”
起帆点点头:“也参与,为了公正起见,评判者皆不记名。”
如此说来,这赛锦大会已经尽力做到公正了。
正说着,便听到人们纷纷发出啧啧赞叹声,笑笑定睛看去,原来是第三件翎羽织展品推出来了——百鸟朝凤。
因为是整面的构图,致使这幅锦缎更像是一幅大画,以丹阳巨树为背景,众鸟雀围绕树上的凤凰飞舞,有着朝拜的虔诚。
起帆低声道:“这样的锦缎只能献给皇后或太后,旁人也不敢用。”
笑笑连连点头,一时又觉得这幅锦缎太过热闹,简直流光溢彩令人目眩。
同时也预想到,这一幅极致作品应该就是骆家所展出的最后一幅了。
果然听见远处报堂者拖着长音道:“次位展锦者——苏州程靖禾——缂丝画锦——”
在笑笑的概念里,缂丝是最为细腻的丝织品了,颜色也深深浅浅的最为丰富,只一样绿色就能分出好几十种来,记得四婶婶阮氏就有一件碧色缂丝袍,图案是池塘春草,那些石绿墨绿湖绿广绿青绿芽绿白绿……深深浅浅地织出了一副格外和谐的风景图。
随着那一声“缂丝画锦第一件展锦——榴芳图——”响起,一件风格清新的图画便被缓缓推了出来。
颜色居然就选了淡淡的象牙白,上面是一幅工笔的石榴图,为了追求完美,画面采取了一些超现实的手法,令石榴花与成熟的石榴同时表现出来,成熟到极致的石榴裂开了口,里面露出晶莹剔透的石榴籽来。
简直就是一张艺术摄影作品。
“这是画上去的吗?”当这幅锦缎推过笑笑面前时,笑笑瞪着眼睛仔细看了许久,一直到画面被推走,才恋恋不舍收回目光。
“是织的。”起帆道。
“这、这怎么能织得出来?”笑笑曾经也见过如此精美的丝织品,但那是用苏绣手法绣出来的,与用织机编织又是两码事。
“通经断纬,即可织成。”起帆道。
笑笑抬头看看众人,见坐在不远处的乔家姑娘也正在表示惊叹,看来这样的缂丝作品的确少见,放到现代,那就是可以赠送给别国国家元首作礼物的东西,属于国礼级别的。
“先帝就曾赠送缂丝佛像图送给印度国国君,以示友好。”起帆介绍。
看来这样的作品在本朝也是属于国礼级别的,笑笑又问道:“国君会亲自出访他国吗?”
“自然不会,”起帆对于女儿如此天真的发问,并不感到惊讶,毕竟商家儿女很少谈论政治,“我国送给他国的礼物,大多是由他国使者运送回国的。”
“在外国,也有很多我国的使者吗?”笑笑低声问道。
“我国的商旅遍布海外各国,作为国使的却并不多见,”起帆为女儿普及着这些看似遥远的知识,“毕竟元龙朝宏大无边,繁盛可比昔日隋唐,自然是万国来朝了。”
难怪可以在京都看到那么多的外国人。
笑笑低声道:“要是今日的赛锦大会能有外国人参赛就好了,那才是真正不拘一格的选材。”
起帆笑道:“想法很好,只可惜外国人是不能给宫廷供货的,这是规矩。”
笑笑想起那个被楚家陷害的姚家来,当初就是因为涉嫌给其他国家的宫廷供货,结果被判了满门抄斩。
看来经商也必须要精通政治与法律,不然就是蒙着眼睛乱闯乱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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