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枝花满衣235恍然如初
正想拉住妻子,好好分享一下此刻的喜悦,魏太太却已经被另一位太太拉过去,似乎询问她的披帛在哪里买到的。
魏子远蹙了蹙眉,有一种被抛弃的孤家寡人之感。
同有此感的,便是站在不远处的唐起帆。
珊娘也不知何时被那群女眷拉走的,竟未能与自己共赏这一场罕见的鹤舞。
唐起帆再一次打量那位执箫的年轻男子,微微蹙眉,从那箫声中听来,此人没有一点商贾之气,虽然与之交谈起来,也是满口的生意经,但总觉得欠缺了些什么。
唐起帆同商贾打交道多年,有些人即使不出声,也能嗅的出商人特有的气息。
心下正思量着,便有位熟识的商友走过来笑道:“魏家的这场盛宴,真叫人开了眼界。”
“那展厅的设置尤为妙绝!”唐起帆也深以为之。
“我竟不知,在家中摆宴竟比外宅还有意趣了!”这位商友呵呵一笑,突然不怀好意的凑近唐起帆:“阔海兄今日带过来的,怕不是嫂夫人吧?”
唐起帆只是笑:“虎信老弟以为何人?”
“赵某不敢妄言,只是看嫂夫人实在年轻,又与其他商眷皆有不同……”赵虎信也不再说下去,只是笑道:“虎信失言了,海阔兄莫怪。”
唐起帆不恼,也不多言,却掩不住脸上的笑意。珊娘今日难得穿了一身艳色——那件芙蓉三变的纱裙,将那柔柔的粉色发挥到了极致,由浅至深,晕染得仿佛天边云霞,又似烟水红叶,令那往日平恬的笑靥也变得娇羞……
记忆仿佛回到十五年前,佛手木上结出由青泛黄的佛手,少女珊娘面色酡红地立在树旁,一袭清雅素衣,只那手中的帕子上绘着层层晚霞……
真可惜,见月水阁的鸳鸯厅是由水晶珠帘隔开来的,男席与女席各占一厅,起帆只能透过晶莹剔透的水晶帘,恍惚找到那一抹烟霞色的身影。终于有丫头掀帘而过,珠帘晃动间,才得以对视,珊娘恰也正看向自己,浅浅一笑,举起了手中的小小琉璃盏。
十几年前,在兰溪恩师的家宴上,自己也曾经这样急切地找寻过她的影子——今日,仿若回到了最初……
“那边的画舫灯火通明的,似是有人在其中嬉戏。”有人望见了不远处泊在岸边的一艘小画舫。
魏子远今日吃惊了太多次,这艘小小画舫已经不足以引起震撼:“焦兄若有兴致,咱们一会儿便乘着那画舫夜游小湖。”
“只怕姑娘们不欢迎咱们这些老朽喽!”开口的正是棉花薛家的薛老板。
“姑娘们?”有人不解。
薛老板笑道:“还不是我那两个女儿贪玩,非要去画舫上看看,魏太太便令人在画舫上给女孩子们设了宴。”
众人闻言,便纷纷将目光投向不远处的画舫,见那四周皆围了轻纱,风动帘飘,隐约可见那些少女的影子嬉戏其中,别有一番韵味。
正欣赏着,便听见湖对岸传来一阵阵歌声:“夜合花香开小院,坐爱凉风吹醉面……”
歌声凄清婉转,恍若隔世。
魏二老爷笑道:“家嫂特地从金氏戏院请来的清歌班子,为大家一助酒兴!”
“有趣!雅致!”众人都觉得新巧,那清幽的歌声时隐时现,既助雅兴,又不影响众人谈话,比那些茶寮里站在一旁唱曲儿的可好听多了!
“酒中弹剑发清歌,白发年来为愁变……”清歌的语调一转,渐渐由清新转为悲凉,在座一半宾客已经人到中年,听闻白头之类的字眼,竟感同自身,跟着悲戚起来。
一阵轻灵的弹筝声渐渐响起,忽听画舫里也有清清的歌声传出来:“薄纱厨,轻羽扇。枕冷簟凉深院。此时情绪此时天。无事小神仙。”
嗓音虽不如那些歌人唱得流亮,却如乳莺初啼,别有韵致。特别是席间这些女孩子的父亲,听得格外认真,比早些年间在歌楼看花魁演出时还要认真十分。
人们此时的心情,用笑笑的话来说就是:看明星演唱会,与看自己的孩子的毕业演出,那重视程度能一样吗?前者是消遣,后者是什么?简直是一种共生,比自己的毕业演出还要重要!
更何况,此时女孩子们并没有被安排唱歌,只是一时性起唱着玩儿玩儿,跟在闺中放纸鸢荡秋千是一个心情,倒更显得可爱真挚了。
晚风送凉,伴着时隐时现的筝声歌声,如流水一般,含着睡莲的香气,送进水阁中来。
席间,始终不发一言的上官公子突然道:“此筝难得。”
魏子远心情舒畅,摇着手中的折扇,吩咐身边的小厮:“找个丫鬟去那画舫看看,是哪一家的千金在弹筝?”
在座都是富贾,一会儿无论报上谁家闺女的名字,都会更大程度的博取对方的好感——魏家自然不会错失这个献好的机会。
魏子远一笑,今日这宴会出乎意料的圆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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