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枝花满衣165甄家嫂子
甄氏叹了口气:“那观音是我让请回来的,我怀胎艰难,只能靠蕙玉给我们五房留个后了!嫂嫂莫说糊涂话,蕙玉好歹是我的人,等过两年若还不添男丁,老太太往房里塞起人来,可就难看了。”甄氏自幼由哥嫂养大,嫂子虽厉害却对小姑子不薄,也正因如此,才渐渐有了对兄嫂的纵容。
“唉——呀,”舅太太长叹一声,“你也被这狐媚子给迷了心了!”脑袋靠在太师椅的椅背上,手指敲着桌子,一副恨铁不成钢的劲头。
又有丫头端了一盘子新果子,要摆放到八仙桌上。笑笑淡淡制止:“还是摆到次间儿去吧,这样会客也不合规矩。”
一句话点醒了甄氏:“嫂嫂快下来吧,这是爷们儿坐的地儿,我们老太太平日里家宴还都摆在次间儿呢!”甄氏对这位娘家嫂嫂的感情很复杂,一面有着儿时对娘家的亲切眷恋,一面又恨其愚蠢丢丑,因为这个嫂子,唐家上下不知多少人暗暗笑话五房呢。
甄氏叹了口气,亲自把舅太太从太师椅上搀下来:“咱们去东次间儿歇着去,在炕上歪着不更舒坦么。”到底还是有感情的,此刻只得哄着。
“让五姑娘见笑了,”甄氏对笑笑勉强一笑,“幸而三嫂一向宽怀,不与我们这些粗人一般见识,方才那些话不该让姑娘听了的。”
笑笑只能作个年少不甚懂的样子:“五婶婶,已经巳时了,我今日前晌的课已是落下了,只这点心方子的事已被老太太重视起来,咱们必要有个完美的转圜才是。”
说着也随甄氏进了东次间。
毕竟舅太太是长辈,笑笑只得象征性地施了个晚辈礼,舅太太不愿在小姑子娘家失了身份,捏了个红包给她,笑笑接下来,摸着里头似乎只有一把散钱。
甄氏拉了笑笑坐在自己身边:“嫂嫂,这是我们三房的嫡女,是唐家的五姑娘。”三房这两个字被甄氏咬得很重,因那饼干方子的契约就是以三房名义同甄家签下的,这是把车轮饼干的话头儿递给嫂嫂,意思是让她先给陪个不是,后面的话才好说。
偏偏舅太太听不出来,转了转眼睛:“三房是唐三爷那一房吧?果然是虎父无犬女呢,你看这闺女俩眼睛精的,跟唐老三一个模子!今年总有十三了吧!”说着一拍小姑子的手臂,“前儿你还嫌嫣然的年岁太小,不愿这么早给明哥儿定下来,又搬出什么‘姑血不还家’的老理儿来。这不就有个现成的么,岁数也相当,长得也不错!”说着竟陷入想象中嘿嘿笑起来,低声道:“唐老三的生意做得那样大,嫁妆上也必不会简薄了……”
甄氏快被她气疯了,使劲儿咳嗽了几声,狠掐了嫂嫂一把,才把这糊涂话头儿给掐了:“这都火烧眉毛了,嫂嫂还尽想些不着边儿的事儿!”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那些饼干方子就是唐家三房里出的,跟你们签契约的也是这位五姑娘。”
舅太太蹙蹙眉,看了看笑笑,恍然大悟:“当初签字时光说是什么三房的姑娘,我也没大寻思,心里以为是唐家哪位姑太太呢,却是这么个黄毛丫头啊!”
“嫂嫂!!”甄氏气得眼睛都红了,“都是主子,说什么丫头!”
“嗐!”舅太太从炕桌上寻了个扇子扇着风,“你们老太太果然是老狐狸一只,卖给咱们方子还拿个小孙女儿来搪塞,既然是她抻的头儿,她直接跟咱们签不就完了?又怕旁人说她贪小便宜,赚亲家的钱,又舍不得这一口麻雀肉儿,索性把孙女儿推出来……”
“麻雀再小,也是肉。”笑笑接过了话头,直视着舅太太:“如今卖遍京都的饼干,用的都是哪家的方子?谁还敢小瞧这一口麻雀肉呢?”
舅太太停下手里的扇子,顿了顿,突然道:“我说怎么漫天都是做饼干儿的呢!原来是你们老太太的主意啊!把方子卖给我们嫌不赚钱,又变着法儿地卖给了好几家儿去!这是要砸我们甄家的牌子啊!”边说边用扇子敲着桌子,意欲哭天抹泪地喊冤。
甄氏看看屋外,幸而下人们全都退出去了,此刻没人听见这么‘忤逆’的话。
“嫂嫂别信口乱说!”甄氏恨不得扇她一巴掌,此刻的声音又低又狠:“你们铺子里那个吃里扒外的伙计如今还没逮住,就别说这些不着四六的了!”
舅太太也不示弱,用扇子敲了甄氏手臂一下:“我胡说什么?你们唐老太太这是派了个小姑娘过来给咱们甄家兴师问罪来了?”
“唐家的饼干方子如今漫天飞,唐家人就不能问一问了?”笑笑也不顾什么亲戚脸面了,这么个人就是打她一顿也还是糊涂,“那些饼干少说也卖出去几万两银子了,怎的收到我唐家口袋里的只有伶仃四两?”
舅太太也急了,喷着唾沫星子道:“我们还想问问呢!给我们的就那么几样儿!怎的别人家又有夹心儿的,又有起酥的,又有带花样儿的!交给我们的方子里可没有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