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3章 藤壶篇:跗骨之蛆(2)(1/1)

作者:月半叼馋

何不自挂东南枝第333章 藤壶篇:跗骨之蛆(2)

【嘿,船老大,咱们的网子该收了吧,肯定网住了大家伙,老沉了!】 一个脸色乌黑油亮的中年男人龇着大牙,乐呵呵地说。 船老大打了几十年的渔,心里早有了数,大手一挥,示意老婆子把镜头准备好。 【收网——】 全副武装的老婆子嫌弃手套不好操作直接脱了一只,扎好马步,立即开启摄影模式。 海上的信号不好,直播是不可能直播的,但是可以录好当素材,上岸了再叫儿子剪辑上传。 齿轮嘎吱嘎吱,沉重的渔网被一点一点拽离海水,不大会儿功夫就露出水面。 【好家伙,发了发了!】 笑开了花的脸,看到哗啦啦倾倒在船板上的鱼获时,裂开了…… 【海……海龟……我的老天,这么大一只,比我太爷爷年纪还大吧……】 大海龟目带希冀地看着船老大,脖颈部一阵剧烈的刺痒。 唔,是王德发隔壁的老祖宗发了狠地召集亲族扎根再扎根,一呼百应。 密集的一大片群起而攻之,大海龟脖颈吃痛,泪花花喷溅而出,兜头兜脸浇在底下那些还在扑腾挣扎的鱼虾身上。 那滋味,苦涩难当…… (?????????) 如果能开口,大海龟估计得骂上三天三夜不罢休。 王德发犹犹豫豫地没动弹,被老祖宗呵斥得一激灵,软乎乎的肉缩回壳子里,立即又接触到大海龟千疮百孔的皮肤,画面如烟花一般在脑子里炸开—— 大海龟四脚朝天,仰面被按在地上洗刷,还有人拿着小刀和有锈迹的铲子在它身上忙活; 大海龟缩着脖子,数次想要伸头出去都眼泪汪汪地不敢动弹,刺痒和疼痛折磨得它浑身抽搐; 大海龟被镜头怼在脑门上,无论那个戴着脸基尼和墨镜帽子的老婆子如何哄劝,都是一副任人鱼肉的表情,老婆子只好干巴巴地呵呵笑…… 【快,小李,搭把手,把海龟身上这些恶心玩意儿除干净!老子密集恐惧症都要犯了!】 大嗓门的船老大招呼一声,大手用力,气沉丹田,呼哈一声喊,居然以一人之力把重达几百斤的大大大海龟翻了个底朝天。 好巧不巧的,正好是王德发脑海里呈现出来的那个样子。 船老大站的方位刚刚好把镜头占满,完成动作之后忍着腰酸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冲镜头比了个耶。 (^-^)v 老婆子很适时地补了一句【老公真棒!】 得,这爱情的酸臭味,熏得一旁四十多岁的单身汉小李眉毛皱成毛毛虫。 小李搓了一把胳膊上根根直立的毛毛,好生安抚条件反射冒出来的鸡皮疙瘩,咳了一声,迟疑着开口。 【老板……我听说,咱们镇上有一户港商家的老爷子要过寿,到处寻摸上了年份的老山参和老龟,给了价钱不低,起码这个数……】 他五指指尖聚拢,说起钱,眉飞色舞。 船老大没什么表情:(゜-゜) 老婆子心花怒放但面上仍然端着,镜头也很稳,一点儿不带晃:<( ̄v ̄)\/ 大海龟白眼翻上天,恨不得伸头出来:he tuiヾ(?`Д′?) 王德发被身边持续发力的老祖宗们挤得无立锥之地,胆颤心惊,想逃,又没地儿可逃。 【老板,五十个达不溜哦,稳赚不亏,拿了钱你这条旧船都能换一个啦!】 用不着船老大开口,一听到报价,老婆子立刻义正言辞地摇头表示拒绝。 她还以为是五百个达不溜呢,才五十个,不值当为了这么点儿钱冒犯海神。 小李目瞪狗呆,心中大为扼腕—— 那港商是他邻居家小姨子的大学同学的长辈,在家宴上其实向族中小辈给出的底价是两百个,上不封顶…… 就这大海龟的品相,价钱再翻十倍都有可能。 小李贪心,满以为能昧下四分之三当个中介费,没想到这一次跟的船老大穿得破破烂烂,居然对大几十万毫不动心,哎呀失策…… 他还想再劝,被身后挤过来的舅兄拽了一把,小声埋怨他。 【别惹事,我好不容易叫船老大答应带你,他脾气可不太好!】 小李心头一凛,想起某些暗地里扔人下海的传说,瞬间把话都咽回肚子里。 大海龟毫不反抗,腹部甲壳上成堆的藤壶被一片一片铲掉,露出洁白但坑坑洼洼的壳子。 王德发隐约听见自己的壳子被老祖宗们的蛮力挤压得碎裂的声音。 以及无数扎根其他区域的族中长辈被无情铲飞落入鱼嘴之前绝望的惨叫声。 怎一个凄凄惨惨戚戚。 虽然看不见外头,王德发也知道外头是怎样的画面—— 大海龟舒展四肢,船老大大刀阔斧用铲刀在龟壳上开路,火花带闪电,可惜不那么仔细。 小李虽然不敢吭声,心里到底存了其他心思,手里的动作更加敷衍,留下不少藤壶活口。 王德发猛然察觉身边的老祖宗停下怂恿和扎根的动作,不明所以地左右看看,黑漆漆。 大海龟仅仅伸展了四肢,脑袋一直缩在龟壳里头。 笨蛋。 自己不主动,还指望粗心大意的糙爷们儿能完成一次彻彻底底的大扫除吗?! 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船老大顾不上镜头,粗糙的大手忍无可忍地伸到后腰处,扶住,缓缓地缓缓地直起腰身,腰椎的骨头发出咔吧咔吧的声响。 小李的舅兄很有眼力劲儿地过来帮忙,戴着手套来回胡噜了一把难得一见的大海龟。 【老板可是做了一件功德无量的好事,咱这就把它送回海里吧!】 船老大摆摆手,腰疼得咬紧了牙帮子。 【噗通——】 大海龟被二人合力扔下了海。 逃过一劫的王德发一声不吭。 哦,不是不想吭,槽多无口。 ?? ? 大海龟转头就忘记了身上的不适,船开了很远,落水的这一处,暗流涌动,水流大力冲刷它的全身,好些被漏掉的藤壶眨眼消失无踪。 龟壳上难得一见地光溜溜,大海龟简直舒服死了。 四仰八叉躺了这么久,好累,它决定先填饱肚子。 一只刚刚才吞下一坨大水母的海龟懒洋洋趴在暗礁上休息,冷不丁被撞了个跟头。 两只大海龟大眼瞪小眼。 一只威武雄壮略疲惫,雄性。 一只慈眉善目略惊愕,雌性。 干柴遇烈火,看对眼了。 雌性羞涩地趴回原地,头和四肢全缩回壳里。 雄性大胆地伸了头去,一番甜言蜜语,终于头头相会。 一时之间,四周光线暗淡的礁石都仿佛被粉色泡泡铺满。 王德发难得出来透气,一冒头,就对上一双陌生的饱含嫌弃的圆眼睛。 嚯,这是在雌海龟的壳子里,非法入侵。 雌性海龟条件反射地张嘴去咬,一大口,狠狠咬在雄海龟的脖子上,咔嚓嚓,哗啦啦。 老祖宗们大叫着被撞碎,独王德发幸运,从缝隙里漏出去,被汹涌的暗流迅速卷走。 雄性大海龟幸福地眯上眼睛,身上最痛最痒的地方,即使鲜血淋漓,也好过被脏东西霸占。 至于王德发,昏头昏脑地从暗流另一端稳住身形,迎面碰上一张大开的巨嘴,或者说如同宇宙黑洞一般的深渊喉管—— 所谓鲸吞龙吸,约莫如此。 讨厌的小小藤壶,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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