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不自挂东南枝第89章 土布拉基篇:起步三点头(9)
【旺!】 我从老头的记忆碎片中回过神,强烈建议他下次出门带上我。 再碰到那不干人事的大妈,看我不把她吓尿咯!!! 我可是猛犬!!! 老头手还搭在狗头上,冷不丁与狗子对上眼,脑子里就蹦出五个大字—— 【我可是猛犬!!!】 这一惊非同小可,他摔坐在地,咕嘟咕嘟冒大泡的鱼汤都差点被碰洒了。 我白了他一眼,有啥好吃惊的,被迫读心术而已,只要你摸我脑袋对上我的视线,就自动开启了。 切,还说你吃的盐比我吃的骨头都多呢?! 你吹牛! 过了好一会儿,老头才拍拍胸口坐起来,天渐渐冷了,地上凉,他穿得单薄,屁股硌得慌。 【是我太饿出现幻觉了对不对?】 【旺!】 我摇头,果断驳回他自欺欺人的蠢念头。 【那,你要真有什么神通,能不能帮我找到我的女儿?!】 他突然眼光大亮,扑上来抓住狗的耳朵,盯着湿漉漉的狗眼。 【旺!我不认识你女儿啊,怎么找呢?!你就没想过求助警察吗?不是有个什么dna比对,可以快速在已经登记在案找回来的被拐儿童名单里快速锁定目标吗?大海捞针你是不是傻?哎哟真急死狗了……】 这一连串的碎碎念,听得老头脸皮子挂不住,这到底是个狗精还是话痨成精?! 【建国后动物不许成精的律法已经不管用了是吗?】 不自觉地,老头把这句心里话秃噜出来。 【旺!呸,我才不是狗精,我是王德发!+-¥&……】 我还想多说点儿,后面的词儿被自动消音了…… 可恶的狗判官,我又没说违禁词,真不做人! 老头听到这一句有点蒙圈,【狗,真不做人!】是几个意思?! 好得很,判官大人有先见之明,把跟地府有关的词儿全做了消音处理,保证机密不外泄。 【唉,你以为我没找过警察吗?!警察见到我都得挠头……没有消息也算好消息,起码人还活着。】 【旺!这么多年你就一路追着线索跑,把自己过成这副样子,你不遗憾吗?】 老头似乎的确需要一个倾听者,狗子的眼神如此澄澈干净,他有什么好怕的?! 【找不到她才遗憾,一晃我都69岁了,她被人偷走那年才7岁,上小学二年级,三十年过去了,她现在应该也有孩子了吧……】 【旺!敢情你在那个年月就晚婚晚育啊。】 【唔,我三十岁听我妈的去相亲,没两个月就结婚了,第二年生的她,晚婚是有意的,晚育纯属偶然,要是那一回她妈妈没看上我,估摸着过了四十我也不一定会结婚。】 【旺!你妈一定没少念叨吧,默默为年轻不懂事的你点一根蜡,不用太过谢我。】 【……你这,未免也太像个人了吧……】 老头霍地松开捧着狗子脑瓜的手,去翻动鱼汤,一锅水都快被大火烧干了。 【哗——】 他又浇了一瓢水,汤汁迅速从奶白色变成浑汤,色香味中仅有的一点色也被冲没了。 【旺!】 鱼汤是真难喝啊,腥臭腥臭,筋也没拔。 连鱼鳃这么关键的东西老头竟然也忘了去掉。 呵呵,一人一狗对坐着,喝得直摇头。 浪费是不可能浪费的,眼一闭脖子一伸,总能混个水饱。 往后几天,天气迅速从秋末切换到凛冬,桥洞下是彻底待不住了。 老头跑了好几趟,把那一堆破烂都打包好,连拖带拽地送到收购站去。 收购站老板也是老熟人了,仍然会仔细检查没压扁的瓶子里有没有水,纸皮子有没有打湿掺假的,几块不小心被裹挟的泡沫板子被他挑出来扔到一边。 老头搓着手冻得直哈气。 【旺!】 我火力旺,悄悄蹭到他腿边,给他送点儿温暖。 老板把检查过的一一过秤,他老伴儿就在一边计数,最后汇总,用计算器核对三遍。 【18块!】 【旺?】 这么少?! 不可能!!! 我没读过书,你们别骗我! 【嗳,不对不对,这儿还有两捆锈铁丝呢,忘算钱了……】 老板不好意思地挪开脚,露出无意中被泡沫板盖起来的捆扎整齐的铁丝。 【旺?】 我怀疑的小眼神毫不留情地上下扫,把这个心里有鬼居然想坑老头钱的坏老板瞪得脸色发白。 嗐,我气得跺脚。 跺跺跺跺跺。 满地都是我跺出来的梅花印子。 也不知道老头被坑了多少回,跟个软面馒头似的,该争的时候不争。 铁丝看着多,不压秤,算出来也就七块一毛二。 有零有整的。 合计二十五块一毛二。 两分钱实在没有,老板大方地从耳朵上取下了一根烟递过来。 【旺!】 干收破烂的果然有钱,那鼓鼓囊囊的兜里,少说也有上万块了。 【旺!】 好馋,我要带领老头走上致富之路! 西北风打着旋儿地刮过来,正好炫进我还没来得及合上的大嘴里。 好一口鸡腿味儿的西北风,够劲,管饱! 回桥洞的路上,我都怏怏不乐。 好不容易睡熟了一个家,又要搬了,心里不大痛快。 老头把铺盖卷打包好,从角落里居然拉出一辆没有座椅没有轮子的自行车架子。 他颠颠着跑到另一头的茅草堆里又刨出来两个轮子,叮呤咣啷一顿捣鼓,就安装到了车架上。 【旺?】 我跟着他的动作,头忽左忽右。 好一会儿过去,座椅仍然没有。 好家伙,只能当山地车站起来蹬对吧。 一不留神忘记没坐垫这回事,得被捅穿吧…… 【呜——】 我夹紧尾巴后退两步。 别叫我坐车,我不坐。 我不想坐在自行车上哭。 老头瞟了一眼奇奇怪怪的狗子,不知道这家伙心里又在念叨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那小眼神,真是欠揍啊。 从桥洞底下走出去的路又陡又峭,老头和我费了老鼻子劲才连车带行李地拖上去。 累得像死狗一样,倒在地上大喘气。 西北风也吹不散,我俩身上蒸腾而起的热气。 老头把手搭在狗头上,对上眼,不出意外地听到一连串呼哧带喘又骂骂咧咧的抱怨,笑得眼泪都掉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