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涌无声一度秋风又一年
好在这是一个远台球,应该不会那么准吧?我侥幸的想着。
“啪”的一声,母球与黑八相撞,黑八的轨迹几乎要落袋,最终却偏离了一点点,弹了出来。
天不亡我!
等到两个球都缓缓停下来,我又傻眼了:黑球在中底两袋的中间位置,几乎贴库;白球在对面的中袋旁。对于高手而言,这是一个很好打的翻袋球,但是,我最没把握的就是这种球,哥们儿姜峻松同学曾中肯的评价:晓泉打翻袋,要么自杀,要么为对方养球。
他大概看出我脸上迟疑的神色,嘴角可疑的扬了扬。
这个表情多少刺激到我,我快步走到母球前,架杆、出杆一气呵成,几乎没有瞄准,在出杆后的瞬间,我淡淡的说了声:“翻底。”豁出去了!
黑八受到大力撞击后弹开,声势是有了,走势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儿。
它在弹起后又吃了一库,弹向另一边的底袋,刷的一声,干净利落的落袋了。
黑八没进目标袋,就这么输了?不对,我有说哪边的底袋是目标袋了吗?
想通这一关节,我把球杆往案子上一撂,看向那位仁兄,诚恳的说:“承让了,同学,其实你比我技术好多了,就是没我运气好。愿赌服输,”我指了指刚才自己打过的案子,“台费归你了,多谢!”
“同学,你击球的时候报袋了吗?”他扬了扬眉。
“我没报,但是我看向了那个袋,这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
“先走了啊,以后有机会再切磋,拜拜!”
没再看他的表情,我轻快的踱出台球室。
第二天是正式开学的日子,我迎来了复读生涯的第一天。补习班的班主任是我原来的语文老师,姓纪,是个很和气幽默的老头,大家私下都亲切的称他为“老纪”。他做班主任,大大减弱了我对复读的抵触感。坐在教室里左右一看,大多数同学都很面熟,还有好几个真正的熟人,互相对视,都和善的笑起来。
这一天大家的状态也很不一样,有心不在焉的,有拼命三郎状的,班主任陆陆续续又带回了几个新同学,眼生得很,据说是外校转来三中复读的。
下午的课上完,接下来是两节自习课。我正不务正业的在草纸涂了几行词不达意的诗文,老纪又推门进来了,带进来一个男生。
我抬头一看,傻眼了。
这位穿着一身黑色运动服,单肩背着书包的仁兄,不正是被我黑了案子钱的倒霉鬼吗?
老纪指着和我一个过道之隔的斜后方位置,让这位仁兄就坐。
他目不斜视,但毕竟距离太近,走过我身边的时候,无可避免的注意到我,竟皱了皱眉。
不就几块钱吗,至于臭着脸么。我冲着他扯了扯嘴角,马上低下头,装作和书页上的公式较劲。心里想着,冤家果然路窄,古人诚不欺我。
之后的几天,每当课间跟这位老兄打照面时,我就无比尴尬,本来有意搭上话缓和一下气氛,谁知世上竟有这么记仇的男生,完全目不斜视,视我如空气。
没想到,我们两个破冰的第一句话,居然是他先对我说的。
开学后不久,英语老师向大家推荐了一份英文阅读报纸,大家自愿订阅。说是自愿,其实上面的模拟题是要放到课上讲解的,所以班里几乎没有人不要。作为班主任钦点的英语课代表,晚自习时,我沿着过道分发第一期的报纸。
走到他旁边时,我将报纸递给了他,他没接,抬起头对我说:“英语课代表,我可以不订吗?”
“为什么呀,课上老师要讲解的。”
“因为我的英语水平,考试拿起答题卡直接涂,和看着题目认真做,最后的结果都是三十几分,没必要订这份报纸。”
真够坦诚的,我没忍住,笑了。
在这之后,我们恢复了正常同学该有的样子,偶尔遇见时,会点头笑笑,打个招呼。我很快记住了他的名字:岑舟。他常常在下午的自习课上缺席,听说他是体育生,每天下午会到体育场训练。
岑舟,岑,这么冷的一个姓氏,难怪总是一张冰块脸。
这张冰块脸也有变色的时候。一个晚自习,老纪来教室监督我们学习,发现岑舟同学正趴在桌子上睡觉。这还了得?老纪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岑舟座位旁边,拧着耳朵把他揪了起来。
岑舟估计睡蒙了,完全是疼醒的,愣愣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状况。过了几秒钟他的眼睛终于有了焦距,然后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盯着老纪。
“看我干嘛?赶紧看书!”老纪甩下一句话,背着手离开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