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欢喜：山海皆可平第113章 丁一（2）
爸，妈，你们为什么还是不开心呢？我的分数不是已经越来越高了吗？你们为什么还是那么焦虑呢？ 我知道了，是我还不够努力吧？没关系的，我还可以更努力。 这一次高考，我如他们所愿，考上了清华。真是太好了。 爸妈笑了，宋倩老师也笑了。我拿着清华的录取通知书，我们四个人一起合了影。 他们好开心，真好啊。 爸妈把我送进了清华的校门，他们到处拍照，录视频，发朋友圈，各种炫耀。他们说，我果然是最棒的。 清华真好，大学真好。老师也很好，同学也很好。 可是我不好。 渐渐的，我开始看不清黑板上的字，听不清老师说的话。明明那些内容对我来说应该不难的，可是我就是听不懂。 我好难受。 我好难受。 我好难受。 “爸，妈，我头好痛，我还起了荨麻疹，身体也好痛。我想休息。” “之前不是带你去医院检查过了嘛，验了血，ct什么的也全都拍了，各种检查都做了，医生说你的身体没毛病啊。” “我看你就是还在想着去上地质大学，不想学金融，才故意这么说的吧。” “不是的，爸，妈，我早就不想上地质大学了……不是这样的……我就是难受……” “你有什么好难受的？我们不就让你好好学习吗？难道你连这点事都做不到吗？” “一一，爸妈培养你不容易啊，你懂点事吧！” “好，我懂事，我回去上学。” 可是我真的好难受啊。 我睡不着觉。我每天晚上都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发呆。 洗澡的时候，我把头伸到花洒底下，闭上眼睛，我就能听见周围有好多人在说话。 我看着书本，书本上的字都是扭曲的。 我吃不下东西。我室友说这个很好吃，那个很好吃，他们很好心地给我从食堂带了很多好吃的，可是我却完全尝不出味道。 我想死，每天都想死。我一次又一次地试图杀死自己，又拼命地把自己从死亡边缘救回来。 我哭着把课本都撕碎了，然后冲出了教室。老师说我情绪太不稳定了，不适合继续上学，把我送回了家。 回家之后，我再一次看到了爸妈那失望的眼神。 他们听了老师的建议，终于又一次带我去了医院。 这个消息不知道怎么被传出去了。或许是因为学校把我送回来的时候被看见了，也或许是我爸妈太痛苦了，想找人倾诉，自己说出去的。 我听医生的话，吃了氟西汀。我觉得我的精神好像好了一点，可是很快我又开始头疼、恶心、紧张，我的脑子好像变得更迟钝了。而且我吃了一段时间以后，氟西汀对我好像也不起作用了。 我听见邻居在我们背后指指点点，说我读书读傻了，考上了清华，却因为脑子有病被学校退回来了。他们说我是神经病。 爸妈说我听错了，邻居们没有那么说。我不知道究竟什么才是真实的了。究竟哪一部分是幻觉，什么又是真实呢？ 也有些人说我好可怜，被我爸妈逼疯了。他们用同情的目光看着我，试图理解我，开导我。他们说，想开点，想开点就好了。 我变得很容易激动，有时候就连爸妈叫我起床吃饭，我都会冲他们发火。可是他们只是在关心我，他们又有什么错呢？每次冲他们发完火，我都恨不得打死自己。 我听见爸妈半夜的时候在房间里哭，他们说已经为了我的病又花了好几万块钱了。家里的积蓄基本上都已经花光了，可我的病却还没好。再这样下去，他们可能就得去借钱或者卖车来给我治病了。但是他们就我这么一个孩子，就算真的倾家荡产，也必须治好我的病。 爸，妈，要不就别治了吧。为了我这么个神经病，不值得的。 真的对不起，你们那么辛苦的培养我，我却连上完大学都做不到，我是一个废物。 真的对不起，我花光了你们这一辈子的积蓄，浪费了你们这么多的心血，却没有给你们任何回报。 真的对不起，我一直在伤害你们，让你们失望，让你们难过。 对不起。 对不起。 对不起。 要是你们没生过我该多好啊…… …… 不知不觉，我来到了天台。 我俯瞰着这个小区，现在明明都已经凌晨了，却还是有好多户还亮着灯。 乔英子呢？从这里看下去看不见她。 这么晚了，她应该回家了吧。一个女孩子大半夜在外面瞎逛可不太好。希望她能早点回家，睡个好觉。 那些还亮着灯的人家，他们都在为了各自的梦想而奋斗吧，真好啊。 曾经我也和他们一样，意气风发，觉得自己的未来一片光明，每天只做学习这么一件事，可我的内心也是充实的。 可是现在的我什么也做不到。 我好想回到过去。我以为，回到我曾经居住的地方，就可以找回过去的自己。可是我回去了好几次，却怎么找也找不到。 恍惚间，我好像看见我爸妈在楼下，他们在冲我笑。我好久没看见他们笑了。 我看到了刚进入高三时的我自己。他怀揣着梦想和希望。他虽然沉默着，眼里却闪着光，脸上带着腼腆却自信的笑。 他冲我张开双臂：“丁一，你过来，我带你回到过去，拥抱未来。” “好啊。我找你好久了，终于找到你了。你等我，我来了。” 我翻过栏杆，我要去找他，我要回到过去。只要从这里翻过去了，一切就都会好起来了。 我这就来…… …… “不要！” 我翻下了栏杆，我以为这次我真的可以解脱了。可是我的身体在半空中晃了晃，就停了下来。 好像有人用力抓住了我的手。 我以为又是我的幻觉，我并没有真的跳下去。可风吹在我脸上的触感却是那么的真实。 我抬起头向上看去，那个抓住了我的手的人是住在三楼的那个小姑娘。我没和她说过话，但在宋倩老师家里补习的时候，我曾经见过她来找乔英子。我记得她叫柳瑜。 她用她那纤细的手臂紧紧地抓着我的手，不让我掉下去。 她皱着眉，咬着牙，眼泪一滴一滴地砸在我脸上。 她为什么要哭呢？是被我吓到了吗？抱歉，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没想到这么晚了还会有人来天台。 上次我回书香雅苑的时候我看见她了，那时候我好像也吓到她了。真的很抱歉，柳瑜，吓了你两次。 “丁一，你快上来啊！我快坚持不住了！” 我看见她的身体往前滑了一点点，糟糕，凭她的力气是绝对抓不住我的。这栏杆也不够高，说不定她会被我带下去。 “你快放手啊！太危险了！” “你上来！” “放手！” 求求你了，快放手吧，让我下去吧，这样我就可以解脱了。你快回去，别为了我在这里冒险啊，不值得的。 “我不要！” 我着急地看着她，我想挣脱开她的手，可只要我一挣扎，她就会更努力地抓住我，身体也止不住地往前滑。我吓得不敢动弹，生怕自己会连累她。 “柳瑜！” 有人在叫她。太好了，快把她拉回去吧，她这样太危险了。 可下一秒，另一双更有力的手伸了下来，是住在我原先那个房间的男孩。他和柳瑜一起用力把我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