举目望月,不见长安第一卷:行香子「15」
就在吴用跳下车那时间,跟着又跨进一个洵国装束的男子,一手撑向车顶,靠边弯着身正向里看来。
这男子双辫垂肩,头顶的红色浑脱帽极其显眼,而健壮的身姿穿着左衽白狐裘长袍,这与中原人天差地别的穿着装束使傅蕴玉及灵雨大开眼界,同时感到陌生与奇怪。
两人定睛一看是卫温,他又说话,“你这是水土不服,也没药你撑两天吧,倘若撑不过去你便驾鹤西去了。”
说罢卫温随地一坐,伸手卷了卷衣摆,又品味起那茶炉上的香茶,看着傅蕴玉脸上情绪多变,又说,“这水土不服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之前骊国人曾来洵国,十人里死了六人。”
“你这厮…好生讨厌,长安的神仙道长…说我乃…花神转世,我…如…绝不会如此早凳仙境,你莫来…吓唬我。”
看着卫温一脸平淡,这话又说得莫名其妙,傅蕴玉心里更是气,白了一眼,满心满眼都是嫌弃与鄙视。
听到傅蕴玉大言不惭,卫温在心里琢磨了一番,脸上浮现淡淡的笑容,却旋即又消失了。
须臾,卫温忽然挥手叫灵雨下车,而灵雨却听自家公主的话,她望了望车里的两人,不明所以。
“你家公主殿下非我意中人,你可放心我绝不非礼于她。”卫温看破了灵雨脑子里在想什么,傅蕴玉却插口,又是一脸嫌弃地看了会卫温,却强忍着痛楚对灵雨挤出笑容,急促着说,“你…你去去外面待会吧,把这袖炉拿上,莫再冻了手。”
蓦地,鞍车里忽然只剩下卫温与傅蕴玉,两人隔着两步远的距离对坐着也不说话,气氛跟着凝固起来。
卫温淡淡开口,“嗯没错,我对你无意,你也与我无意,故而入东凉城王宫后,我不会动你半分毫毛,你也休想对我图谋不轨。”
听着卫温的话,傅蕴玉心里跟着冷笑了下,这个卑鄙小人当真是小人,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但她却没有发作,因为现在病着,当然也看够了这脸。
垂下双眸,傅蕴玉因身体抱恙,语气艰涩道,“你来…就说这吗?那可真…是自…以为是。既如此,你也…休想对我图谋…不轨。”
天彻底亮了,阳光洒在被雪覆盖的草原上,卫温习惯性地爬到窗边,伸手挑着脸欣赏起风景来,冷漠的脸庞回了一点气色。
“等抵达东凉城,你要入乡随俗安分守己,束辫易服,摒弃中原旧习,尽力改头换面做一个洵国人。”
卫温头也不回语气很是随意,他清楚背后的傅蕴玉是怎样的反应。
望着背影,傅蕴玉激动地喊叫起来,“不可能,我是汉人不是…不是你们洵国蛮子,你不要信口…口…雌黄。”
“还有,在东凉城,我阿爸虽是一国之君,但在内庭阿妈王后仁央才是一家之主。你可与我无意,但要让阿妈有意,这样你才有立足之地,也不会败坏我贤子名声。”
傅蕴玉抬眸,撇开目光说道,“来东凉城途中,我听了些闲言…碎语,说…说你以前有过一位…太子妃,是骊国西平公主拓跋…跋临仙,她怎么不…在了?”
双手扯起被褥,“再说…西域…三十几国前来求亲,你们…你们怎偏盯上了我这中原公主。如今我无法适应此地,你看还没踏进东凉城,就因水土不服半截身子埋了土…陷入…陷入生死攸关之际。得饶人处且饶人,可否莫再逼我了?再者我能到这里来,已是牺牲很大,你们洵国蛮子忒…忒坏了吧?”
原本傅蕴玉脸色便不好看,听到卫温一连串的话更难堪了,并且如梦初醒,认清自己并非做梦,是真的走进了他的国。
“从洵国规矩到文字还有骑射之道,且融会贯通,这些是作为洵国妇人缺一不可的生存之道,若有意外我不会护着你,故而必须你都要学好,这才能明哲保身。”
可卫温却佯装听不见傅蕴玉的不满之言,兀自继续说话,这磁性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傅蕴玉本身便胸闷气短,这一下被卫温激得脸色黑沉更说不出话来,但双眸里流露出鄙夷之色以表不满。
片刻后,卫温又打破寂静,“你能举大义达成两国之好,此乃上天眷顾你,亦不是逼你。此境已是洵国,你应当入乡随俗客,否则两国不睦,你便是千古罪人。以及,以后莫再提及我昔日之事,与你无关。”
看着行走中的景色,卫温发现傅蕴玉没了声音,突然下意识地回头向叠席看去,只见傅蕴玉歪着头靠在软枕上双眸紧闭着。
弯腰径直走近来,卫温只见她身上只盖了半个被褥,一手耷拉在了木地板上。白皙干净的脸上没有半点脂粉,汗水浸湿了散落在鬓角的青丝,忽然有一点异样的美。
“你若是个男子,我早便揍你了,哪有公主如你这般。”卫温喝着冰凉的香茶,转回身子吐了一口白气。
阳光透过白色纱帘射进鞍车里,卫温的坐姿背影被这抹光从地板拉倒方几一侧,英俊异常的脸庞对着眼前的睡美人,却是依旧冷若冰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