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我掌天地第560章 东征22 龙门事(终)
东洲南域斗法之会,乃是近几十年来新兴之事,若说是凭空兴起,那自然不可能,但牵头之人是谁,又有谁一直在推动,少有人知。 虽是少有人知,但不是无人知,陶方隐恰好是知道的那一小波人之一,盖因他一手控火之术出神入化,多年来素以越境作战完败对手的事迹流传这一代南域筑基修士群体。 这番美名,自然也受到那牵头盛会的几人关注,早在十多年前就对陶方隐抛过结交橄榄,奈何时值他师父出事,一番周折下来,终究是错失了良机。 对方是谁,他自然已经知晓,那几个核心人物乃是拘魔宗的后辈,在这东洲广大疆域,尤其是南域濮阳河地界,可是实打实的龙子龙孙,可以横着走的人,出身和本事皆高贵的厉害,由不得人不敬佩。 唉~ 此刻站在紫晶宫门处,陶方隐多有感叹,这紫晶宫是采晶山开设,以往乃是一处给来往金丹修士们专办的小型租用道场,后来被那几位相中包揽做为主要斗法场之一,一租就是三十年,单凭这一点便可见他们财力之雄厚。 同样是筑基境,人家是开办会场的主人,高高在上享负威名,自己则得拼命争夺那奖励之物,说起来确实有些酸楚,但也仅止于此了,自家山门要说当年也是大派,大抵上他还是对自家门派的前景有盼头的。 “我看这人影稀少的景象,莫非今次斗法大会的时间有所推迟?” 门口站着那俩道童粉面雕琢,貌似偶作,陶方隐问出口,其中一人转头回应他: “前辈,斗法大会按时照办,午间人们都去吃茶闲逛,很正常,您想必是第一次参加吧。” 陶方隐哑然一笑,点头步入其内。 要说参加次数,远近算来,恐怕五十年内没一手之数的人比他更多,只可惜此时心急问出口,竟然忘了今次斗法大会不比寻常,来的人都是狠角色,还有三日时间才开始,此刻不少人多半和以往一样,都在拉帮结派。 进去不过半柱香的时间,陶方隐便走了出来,参加斗法是要登记的,如今已经登记上,三日后进场即可。 再回头看了一眼高耸光洁的紫晶宫门楼,陶方隐穿入临街的人流中,四处游逛于摊铺之间。 濮阳河西的修真者城池大小有十七座,这小玉城排行第八,位居大西面的山群里,离濮阳河道远了去。 它不算大城,也不算小城,论繁华程度甚至比不得排名第十七的杨花坞,但是此地聚集的金丹和筑基修士绝对能排在十七座城的前三甲。 只因为这里斗法场和炼器行奇多,整个城池坐北朝南,正北处由紫晶宫和另外一派势力占据,背后就是数不清的水火精萃锻造场,城池建筑一路向南铺散,全是卖灵器和比斗所用杂物的摊铺。 陶方隐窜逛于街坊之间,一路搜寻着自己需要的丹药和灵器符篆。 脾性一直火烈的人,大都不是泥捏的,帮弱胜强,侠义名声多属此辈。 受人重礼,却不予回报,这不是他陶方隐的作风,既然那秋冥子结金丹需要火蝉果,那便尽力去争来给他也罢,此人按岁数算早已经过了筑基大限,正常的筑基修士寿元怎么可能超过二百年,能撑到如今,可见其执着毅力和机缘均是难得。 雪中送炭,比景上添花要好。 匆匆一日下来,买了加持灵器的精贵符篆,他便寻了一处炼器堂口,将自己手里那柄火属灵剑交了出去。 此番高手云集,单靠术法怕是撑不到后半场,修真之人向来是讲究个财侣法地,术法不行的人,多半是会用灵器和其他东西做倚仗。 陶方隐强在术法,但要保证胜率,灵器非用不可,可说到灵器,自己这柄剑比比普通门户修士的灵器也就罢了,若是和此地富户筑基修士们比,完全不够看。 所以他要用符篆和特殊材料为灵器加持禁制符阵,当然,威能振幅是需要付出代价的,这柄剑估计此番比斗完就废了。 蹲在这处炼器堂口两日多,到傍晚时主事人端着剑出来,陶方隐掣出剑来,此间小屋登时红光显亮,温度骤升,那刃口流转着丝缕血色,明显是为战斗时催化灵力加持之用,有了这番操作,提升两三层战力十拿九稳。 要做的也只有这些了,更多的怕会违规,付了灵石再回紫晶茶楼住处,一夜修整,第二日便来到紫晶宫门口。 此时早有不少人到来,认识他的人不在少数,有关系的过来寒暄,有仇的冷眼旁观,陶方隐也习以为常,惯例应接。 按照以往的脾性,他是绝不可能为了胜率临时给灵器做振幅的,可此次也不顾什么脸面了,其他人为胜率命都可以不顾,他不过是做了常人都会做的事,面子又值几个钱。 时辰一到,那宫门缓缓打开,陶方隐朝北方逐渐清明的天色眺看一眼,但愿那老东西能撑到他胜握三甲。 一步跨入门里,三日眨眼就过。 再次踏出紫晶宫门的时候,陶方隐手里的那柄剑已然不见了踪影,三日后傍晚里,斜阳西落余辉红彤,身后一干同道连追带赶想要交攀,却连他正脸都看不到。 一出宫门便直往小玉城北城门走,出了城门召出一条小舟飞飘上去,一刻也不停的朝北面飞。 天色很快就黑下来,天上竟然飘起了霜花,今年的冬日比往年来的竟然早了这么多。 陶方隐此时自储物戒拿出一件黑裘,披在身上直接将他狼狈且满带血痕的身体遮盖大半,除了散乱的头发和脸上的几条剑痕无法遮掩外,远处看倒不像个受伤的。 此时他心头合计亏损,手中握着那枚不足三指大小却绽放微弱精纯赤金火芒的果子,大为肉疼。 这三日斗法下来,连战二十二场,灵剑和法袍均已损毁,周身十二正经坏了四处,左肩肋骨也断了两根,便是没伤及本源,回去也得年的调息修养。 以命相搏争来的东西,还得送去给别人,相比下来,那秋冥子给的寻宝图录和四阶阵法忽然都有些显得不值了。 但他知道,这也只是自己出力以后的自私和不忿,实际上人家送的东西很有可能能让一个小门派几十年不愁运转用度。 东西,该让给那老道,还是得让。 橙木山坳是距离小玉城北很远的一处小型三阶极品灵地,算是濮阳河西颇为知名的两处私家结丹灵地之一,位居濮阳河道大北面和巫山沼泽接轨处。 有实力的筑基是不会选择这种随时可能枯竭的灵地做为结丹之地的,要知道每个修士结丹所消耗的灵气都不一样,有些恐怖的存在一个人就能抽干一座三阶极品灵地,所以大多人会选择四阶灵地结丹。 但是四阶灵地结丹根本不是多数散修能承担起的,翻边东洲,最便宜的四阶灵地一年租用也要上千三阶灵石,结丹还不比筑基,少则年多则十几二十年,很容易就得准备上万三阶灵石,上万三阶灵石啊,那是多少散修几辈子都难赚来的数目。 所以选择这种私家小型灵地,实属无奈之举,结丹的概率也小之又小。 可那怎么办?小也得结,小也得帮,大道在前,不是生就是死,哪有退路。 陶方隐此时只希望那老东西别死的太早。 一夜赶路,到得第二日清晨才飞至橙木城,这座城池是命魂门的势力范围,极其宽广,在濮阳河西域修真者城池中排第七位,入城走不了多远就得进山,一大半山区都是城池范围。 事先已经知道洞府门派,陶方隐也不拖沓,上山后很快来到秋冥子所在洞府,此时距离这老东西说五日内开始结丹已经过了两日,掐出咒诀试图联系,良久以后没想到石门还真缓缓打开了。 看着那蓬头垢面双目枯槁的老道,陶方隐颇强笑道: “我还以为你已经见了阎王。” 那老东西灰头土脸却眼神里透漏着希望,沙哑苦涩笑着: “三华不定,丹论尚且没有想通,还得再撑一撑。” 陶方隐将装有火蝉果的木盒扔了出去,也道:“两不相欠。” 秋冥子盯着那果子刹时间泪眼婆娑,他这一身见过多少真心错付,活到最后可算是没看错人,悲喜交加拱手行礼: “静山之恩,老道若能成事,日后以命回报。” 陶方隐叹了一口气,摆手径直离开。 以往门中也有过许多长辈结丹由他相送,但从来没有一个人闭上门以后再打开的,这次他不打算再看着那老东西的背影先进去了。 离开橙木城时,大地已经覆满银装,他此时肋骨疼痛,周身冰寒,回头看了一眼城中景象,见冷清的厉害,还是决定直接赶回山门。 此地命魂门以驯养鬼物和冥植为主,自己向来讨厌这些东西,又恰逢心情特别糟糕,回山门就是一个迫切的考虑。 也不过是2日的时间,大雪已经压盖了整个福州境内,唯独清灵山上四季如春,温暖的很。 “那可是三阶极品火属灵物,你竟将它给了一个外人?” 七巧峰内正殿,恨铁不成钢的咆哮穿透门板,直震的整个大院气流呜呼。 殿内的陶方隐沉默立在中央,坐在上手位的那老者须发皆白皱纹满面,脸上愤怒之色一览无余,恶狠狠数落着对面的中年人。 这人乃是如今七巧峰当家的陶姓峰主陶正雷,筑基巅峰之境多年不曾出关,一出来就见到风尘仆仆回来的侄子空手而归,可不生气。 论起实力,如今的陶方隐可不怕这老人,但其毕竟在名义上算自己族里的八叔,陶方隐也懒得和他争论。 在为人处事方面,他自小就烦透了家里那一套东西,故而许多长辈的教育从来没听过,若不是师父黄泥真人循循善诱,说不得此时他连陶正雷也敢做过一场。 店里唯一存在的老妇人眼看双方都没有消停服软的迹象,赶紧出面调和:“诶呀,小隐如今受着伤,八哥你就先让他回去调养吧,咱陶家后辈本就没几个利索的,你们叔侄还要闹成仇家不成!” 良久以后,殿里那老人叹了长长一口气,很快陶方隐便自门里走出,回归自己的住所。 第二天有小童送来疗伤丹药,听其说是掌门特意安排的,陶方隐收下以后继续调养。 三日后。 陶方隐换上一身寻常的赤龙筑基道袍来到主山正殿,问询一番才知掌门带着新收的弟子正在广场练功。 他遂自主寻去广场,果然见那小不点辗转腾挪,倒似在学身法一样。 走近以后才发现,原来掌门只是陪着那孩子在玩,老人家负手站在一旁,就盯着那孩子乐呵。 “掌门,我回来了。” 陶方隐执礼禀道。 谢怀仁颔首问了一句:“伤势无大碍罢?” “并无大碍。” 随后他又将来龙去脉和谢怀仁交代一番,拿出秋冥子所给的两样物件。 谢怀仁看罢后,将物件还了回去。捋须沉吟,似乎想起了一些久远的事,缓缓道: “确实是值当的,不过那阵法怕是个鸡肋物什,便是以我一门之力,也施放不开,这阵法需以【万阵盘】驱动,又要火相金丹修士操持,哪样条件都不是咱家可以满足的。 不过须弥山那洞府你日后有时间倒是可以探访,收获许是不小,至于时间嘛……以后自己独自找个时间去罢……” 说完,谢怀仁对满广场跑跳的孩子说:“安儿,来见过你静山师兄。” 两条小腿蹦跶着很快就来了,毛角布兜配宽松小道袍,那孩子灵动的双眼盯着陶方隐看了看,害羞笑着执礼: “师兄好,我叫谢安。” 陶方隐不知怎的,本是在思索刚才掌门言语背后之意的注意力,一下子被那孩子的笑容吸引了去,他此刻尚没有意识到,这一声‘师兄’一叫就是一辈子。 拜了掌门为师,辈分自然高了不少,见礼过后,谢怀仁拉着谢安走向顶峰路段,陶方隐目送他们离去,心里又开始思考掌门刚才的话里让自己一个人去探寻元婴洞府的含义。 想通其中的意思时,已经是两个月之后的事了,那夜,陶方隐突然间明白,其实门中的诸多师兄弟并不缺自己手里这处机缘,甚至整个门派并不缺,赤龙门缺的,乃是后继人才,所以当日之所以让谢安叫自己一声师兄,为的也只是一个提醒而已。 事情想通了,也到了柳家来山做客的时候,这次比斗因为伤势未曾恢复的原因,他输给了那柳江宁,心境颇受损伤,便直接又闭了关。 光阴斗转,时间流逝,陶方隐在门里的时间越来越多,去掌门身边请教的时间越来越多,看那孩子长大的时间也越来越多。 谢安不负掌门厚望,七岁炼气,十五岁夺门中练气一辈头冠,不足十八筑基成功,随后开始外出闯荡。 而他,多半时间承担的就是护持师弟之责,一护就是十年,二十九岁谢安筑基圆满筹备结丹,他忙前忙后给这位师弟搜寻耗材,两年后赤龙门漫山欢呼结彩,几百年来终于出现一门两金丹的盛况。 谁又能知道,正当一切都往好的方向发展时,赤龙门也到了破灭的最后时光。 在那血红灰暗的日子里,每天都有几百上千人死亡,短短月余时间,掌门性命说没就没了,门里的人一波接着一波被屠杀,陶方隐万念俱灰,若非还受着掌门存留火种的遗愿,早已经杀红了眼一道随其他有气节的师兄弟们下去了。 敌人太多了,光柳家的金丹就有四五位,更别提其他家,他便是把早结成金丹的秋冥子叫来,也只不过白送一条命罢了,只得终日苟且偷生,尽力护持还活着的人不受对方太过欺负。 直到有一天,一封飞剑传书,彻底浇灭了陶方隐的希望,也点燃了陶方隐绝望的反抗怒火。 “那段日子到底是怎么熬到最后的呢?” 百年以后的此时,云舟外罡风呼啸,灵气迸发,已经银发满头的陶方隐平静笑着自问,他很肯定,没有谁有比他更坚定更有信念的忍耐和复兴意志,如今赤龙门和柳家的决战能力,是他坚持来的结果,很快,他要让这个结果变成柳家的结局。 他要让整个柳氏修真家族从东洲灭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