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莱妄想第86章 天下谁人不识君166
“余师兄，稍安勿躁。”席墨漠然道，“收好你的索子，我有一百种方法化了它。”</p>
他说这话时，眼珠依是死死不动。</p>
间一止顿，口气却极尽温存，“师父，我再问一遍。席家灭门，到底是不是因你而起。”</p>
而后顿了一顿，顺着江潭的视线，扫了一眼自己血肉模糊的掌心，继而浑不在意地盯了回去，像是要从他的神情中找出一丝一毫的破绽。</p>
江潭终于点了点头。</p>
须臾之间，便见席墨眼底，有血一般浓稠的悲哀弥漫开来。</p>
他怔怔瞧着自己，好似从未见过一般。潮腥的泪珠在眼眶里滚动，顷刻便要泛滥成灾。</p>
于是少年不敢眨眼了。牙关却是越咬越紧，未觉额间青筋渐暴，面目狰狞如鬼。</p>
这样一双厉鬼似的眼近在咫尺，如欲索命般烧灼，江潭目光一黯，恍然明了。</p>
他心膛开始泛冷，想要说些什么，却觉此刻无话可说。</p>
这般渟峙经久，天地失色，亦失声。</p>
一派死寂之中，席墨终是开了口。</p>
江潭看到小徒弟枯萎的双唇开阖，却听不到一点儿声音。</p>
为什么。他说，为什么。</p>
为什么。</p>
是你。</p>
千秋剑应意而动。维持着这个彷若拥抱的姿势，席墨手中剑刃就蹿了灵火来，一点点烧进了江潭的心口。</p>
骨与火顺着血肉捅进去的时候，仿佛捅进了自己肺里，全然无法呼吸。</p>
恍惚中，周身冷意如滔天海浪扑来，席墨浸没于中，似陷泥沙之沼，口鼻愈益窒息，再不得半分生机。</p>
直至有东西掉在石板地上，叮当作响，清脆有声，他才遽然惊醒。</p>
尔后的某一刻，他也就终于看清了江潭的面容。</p>
江潭在褪色。</p>
黑发，黑瞳，皆褪作银炼般的色泽，眉心亦浮现出剔透的冰花纹。</p>
华发，银瞳。传说中的魔宗宗主，禹灵君。</p>
冰琉璃一般的瞳孔，澄然如雪地看他。</p>
江潭的唇张了张，又张了张，似是痛到极致只能无声喘息，最终出口的，却只一句话。</p>
“剑谱，未完。”</p>
漆黑的火焰中，江潭真的像是一捧雪花，缓缓散尽了。</p>
再也抓不住。</p>
席墨呆呆看着满衣满袖的雪尘，脑袋嗡然一响，泪水登时夺眶而出。</p>
眼前的世界渐然泥泞模糊，万物消融成一滴泪珠，砸在地上，便什么都没有了。</p>
只那遥远的天边，悠悠荡荡传来一重龙吟，又若太息般隐然飘散云端。</p>
“好，龙死了，想必昆仑的雾也该散了。”余数好像满意了，语气里便添了几分亲近之意，“师弟，他掉了什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