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听剑吟第六百七十六章 锦囊之邀
这些劲衫人的装扮如此眼熟,少年冥思苦想不得结果之际,却闻正堂内的公子再开了口。 “在下歉意,若只口说,怕是孙老太爷不明这些礼物,不成敬意,还望孙小姐可代孙老太爷收下。” 声落时,那些劲衫武者已然抬着木箱行入正堂,听得沉重木箱落地之声,暗道此乃良机,正可借助木箱落地之声掩盖自己行动,当即回转身形,伏于屋顶,带听得再有木箱落地声响起时,立即运力五指,伸向房顶瓦片。 木箱声响起,顾萧五指运力,终于是揭开一块遮顶之瓦,而发出的细微声响也正好被木箱声遮掩,一切妥当,方才探首衬着一方孔洞向内望去,终是瞧见了厅堂之中情形。 只见那群劲衫武者们正围于几口木箱前,随着公子眼眸微移,终是显露出箱中所盛之物。 看清木箱中所盛之物,孙家小姐目光稍滞,围在正堂之外,远观热闹的孙府侍女们,纷纷瞠目结舌,抬袖遮掩微张口儿,就连躲于房顶查看厅内情形的顾萧,亦被惊住下方足可容纳一人的木箱之中,竟盛满了金银珠宝,奇石美玉。 “难怪要两名如此修为的武者,共抬一箱,这些价值连城的宝物,若无这些高手相护,怕是连汴京都无法抵达,便会被匪贼劫掠”顾萧暗自咋舌,目光不觉望向这位出手阔绰的公子,实想不到,只为了略表歉意,便抬出如此多珍宝,到底为何。 目光找寻一番,终是落于那位昂然而立的公子身上,果不其然,人如其声,顾萧同样身为男子,竟在瞧得公子之时,也不觉被其风采折服,端得应了那句‘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衣着华贵,俊逸非凡,眉眼耳鼻,每一寸都透出雍容之气,直令顾萧自惭形秽,但却是这样一位翩翩公子,面色却是苍白的可怕,不仅毫无血色,就连双唇也隐隐泛着微青之色。 明明彬彬有礼,但那双眸中却透着旁人勿近的疏远,远望而去,好似万年玄冰一般,令人无法近前半分。 顾萧一时望得呆了,亦没想到自己竟会看一男子,如此出神,以至于公子回首,都未察觉,直至对方如同冰霜般的目光射来,这才警觉。收回目光一瞬,用手中瓦片将屋顶的缺口遮挡,方才避免了暴露行踪。 好在公子只是随意打量了孙府正堂,并非发觉有人在屋顶偷看,觉得众人从箱中珍宝回神后,方才继续开口:“如此看来,孙姑娘是代老太爷,接受了在下歉意了。” 听见厅内公子再度开口,顾萧再次移开手中瓦片,向内望去,正瞧见孙姑娘已从数箱珍宝的震惊中回过神来,面对这些足可买下半个汴京城的财富,这位孙家姑娘,竟未动心,开口婉拒道:“公子心意,孙岚代爷爷心领了不过无功不受禄,还请公子也将此前种种忘却,不必以如此重礼相送” 孙姑娘婉拒珍宝之举,令屋顶上的少年也颇觉意外,虽说孙家富庶,可这等财帛在眼前,拒绝可比收下难得多了,毕竟谁人会嫌财帛烫手呢不过转念一想,换做任何精明之人,也不敢随意接下这等重礼,毕竟天下可没有白吃的午餐。 果不其然,公子接下来的话也印证了少年心中猜想。 “赔罪之礼,孙姑娘不愿收,若在下说是有求于孙老太爷,姑娘收下,便顺理成章了。”孙岚拒了珍宝,公子也觉意外,不过眸中神色未变,话锋一转,又再开口。 孙姑娘显然已猜到,只是赔罪,对方绝不会如此重礼,庆幸自己适才不曾被这泼天的富贵蒙了双眼,定了定心神回道:“我孙家虽说在汴京城中有些分量,但却是白身,富贵也是祖上传下,公子若求官场中事,我孙家更是帮不到公子,还请公子恕罪,收回此等贵重之礼。” 公子显然有些意外,冷若冰霜的眸子竟罕见地在孙姑娘面上停留几分,随即微微侧首,转向身后随行之人,先前的护卫洪良,见得自家主人也在这小姑娘面前无计可施,当即便要拍案再起,好逼其就范。 正当此时,却有一人开口打断了正欲发作的洪良,于公子身后人群中缓缓起身,行将而出。 “公子,既是孙姑娘如此开口,我等何不从了主人家心思,先行离去,明日再来拜见不迟。” 此前这人隐于公子随行人群之中,少年目光皆聚于这公子身上,如今开口,顾萧只觉此人声音甚是耳熟,立时移转目光,循声望去,这一望下,终让顾萧变了面色,立时明白这些公子随从适才抬箱入院时,为何自己看他们的穿着打扮,如此眼熟。 黛紫劲衫,宽袖半系,斗笠遮面,封腰之上,悬着一紫金酒葫芦,开口之时,酒壶已悄然入手,言毕之际,还不忘弹开酒葫芦木塞,仰头灌入一口葫中酒来 浓香四溢,此人一言,厅中众人似都已沉浸酒香之中,一时间厅中竟再无人应答。 “居然是他这么说来”屋顶之上的少年,认出此人一瞬,在其仰首饮酒前,便已快速收回探出的头,将手中瓦片重新遮住屋顶空缺,随即转头,望向孙府之外 此时的马车内,老者已然平复了胸中火灼,终在豆蔻少女三人搀扶下缓缓坐起,不过老者却不似重病才缓之人那般满面颓然,反倒是那双苍老双眸中星光重绽,似已察觉到了孙府内涌动的暗流,接过豆蔻少女手中药酒酒盏,随即开口。 “奋儿,替我走一趟。” “相爷,去哪?”吴奋怎会逆了萧相心思,当即开口应下。 老者平复一番胸口起伏,目光微移,望向半透车帘外,隐约透出轮廓的马车车队,随即缓缓起微颤之手,欲掀开身旁车帘,怎奈身体虚弱无力,身旁豆蔻少女早瞧得真切,忙扶住萧相手掌,抬起手来,为他稍掀车帘。 吴奋瞧着那华贵车队,正欲开口,只听萧相已再开口:“来了。” 车厢中几人正当不解,却听得孙府门前步履之声响起,齐齐望去,正瞧见那面色苍白的公子在众人簇拥下缓步而出,当先一人虽是头戴斗笠,步伐慵懒,但一人行出,直令马车之中几人皆感压迫。 “相爷是想我去邀那公子一会?”吴奋立时恍然,当然也知众目睽睽下前去相邀,定不是相爷所想,便定下心神,望着那公子在众人相护下上了马车,缓缓离去,方欲掀帘而出。 “奋儿”一声呼唤,暂止落车身形,吴奋回首,正瞧见一小小锦囊递出马车,随即耳中传来萧相虚弱之声。 “那人有高手随行,莫要尾随,汴京虽大,但如此人物的落脚地点,定好打听,找个机会,将锦囊亲手交到他的手上。” “奋儿省得!”吴奋手握锦囊,抱拳行礼,随即望向周遭,待发现无人关注自己,方悄然行去。 此时马车之中,公子端坐其中,身旁一人,虽一直不曾开口,但双眸始终不曾从公子身上移开半分。 汴京城亦属中州大城,当年大战时,守城之将为免晋贼挖掘地道入城,城中地面皆以硬石在下,青砖在上,虽年月久远,但如今车马行来,仍是平坦。 可偏是这般平坦道路,马车之中端坐的公子,却是一副伤痛难忍的神情,双目微阖,眉头紧蹙,这一幕落在身旁伴坐之人眼中,那双相似的冰冷眸中顿满担忧,正当想要上前开口关切之时,却见公子面色微变。 微阖双目骤睁,胸膛起伏片刻,只在身旁人近前一瞬,公子忽地张口,喷出一口血来,直将身旁人周身白色衣衫尽染,终才止住。 伴车之人,登时色变,正欲开口惊呼,却见一道残影飞入车内,揽住摇摇欲坠公子身形,斗笠之下本慵懒双目之中盛满凝重。 指尖连点,数道真气射出,直钻入公子体内,令公子本已微微泛青的面颊升起一丝血色,但也只是短短片刻,随公子面色舒缓,那斗笠客终是长舒口气,这才望向身旁之人。 身旁之人,低头望向沾满公子血液的衣衫,血液并非殷红,反倒是泛着微微乌紫之色,立时心急难当,当即开口向赶车之人厉声道:“传令,车队掉头,再去孙府。” 话音落时,公子之手已然伸出,缓缓搭于开口之人掌上,眉头轻蹙片刻,终才虚弱开口:“妍星莫要惊慌,传下令去,行程不变。” “不可!”下令之人,似对公子执意离开之令甚是惊诧,还欲继续开口,却见公子那苍白修长手掌轻抬止住。 “一切皆是命数,今日如是我等用强,说不定会引来城中怀疑,难不成你忘了这汴京太守封城之举了吗?”公子虽是虚弱,但那双冷眸却闪烁令人不敢直视的光彩。 此言一出,开口之人与身旁斗笠客尽皆沉默,随后马车之外驾车与随行劲衫客们,只听得公子虚弱之声缓缓传出。 “回明月清风庄。” 随公子令出,本已停止的马车缓缓再启,向着城中行去,时至此,街面之上,营生的百姓才渐多了起来,热闹之下,才显得马车、护卫不是那么格格不入。 人群之中,吴奋双目一直牢牢盯着马车动向,瞧得马车暂止,低头瞧了瞧手中锦囊,本欲近前,但驻足片刻,却又弃了冒失想法,环视一圈,待得人潮涌动片刻,已再不见其身影。 然而吴奋行踪,却不曾逃出马车之中公子双目,只见他在搀扶下缓缓坐起身子,微微侧目,转向一旁斗笠客,强忍胸腹之痛,缓缓问道。 “可曾瞧见跟踪之人是何人?” 斗笠客见公子似已恢复些许,便随意侧靠于车厢之中,取下腰间酒葫,灌入一口酒来,而后闭目微阖,不知是在品味酒中滋味,还是在思索如何回答公子之问。 对方不曾开口,公子似也并不着急,静待片刻,终得斗笠客回应。 “应是从孙府门外就跟着咱们从起步伐听来,会些武艺,但不是高手公子可要我拿下此人,盘问一二?” 公子沉思片刻,轻摇首道:“比起这跟踪之人,我倒是更有兴趣知道那马车之中的人是谁!” “公子若想知晓,那也简单。”斗笠客丝毫不将马车中人看在眼中,依旧是慵懒之姿,随意答道。 “九叔如此着急,难怪父爹爹总说,此次北上,要我劝着九叔些许,莫要冲动。”公子冷若冰霜的面上,竟浮现出点点笑意。 这一笑,不仅未让斗笠客更加懒散,反是面上透出些许凝重,立时坐直了身子,就连言辞皆慎重许多:“不敢,既是随公子北上,一切皆以公子之令行事。” 伴公子身旁之人见状,忙开口道:“兄长这是何必,九叔他” 不待话音落,公子已然接过话来,笑意稍去,俨然又恢复了先前冰霜面容,话锋一转:“那跟踪之人不必理会,待他想露面时,自会相见。” “公子还有一事。”听得公子已对那跟踪之人下了定论,斗笠客不再纠结,而是将话锋稍转。 “哦?”公子目光稍移,示意斗笠客禀来。 “适才孙府正堂会客厅,我等离去之时,似有一道若隐若现的真气,浮于房顶我本想出手拿下此人,但想到公子大事,便忍住了。”斗笠客稍稍思忖,将离去之时所察,如实禀来。 听得斗笠客之言,公子本显疲惫的冷眸之中,闪出些许光彩道:“高手?” “高手!”斗笠客笃定道。 “九叔都言高手看来这孙府,不是一般人家呐所以你才说出明日拜见的话来”公子并未深究,只因他知晓,莫说这汴京城内,即便是望离山庄中的那位剑神亲临,自己有身旁这位斗笠客在侧,他也能全身而退。 目光再转,公子望向马车外之街景,喃喃自语。 “封城解封高手看来这汴京城,是越来越热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