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光如月映九州第一六六五章 烈酒最醇
大蜀皇宫太和殿外，太监和宫女忙得不可开交，有听侯差遣的，有提着食盒上菜的，每个人都神情紧张。 他们都知道，今天坐在这里的不仅有本朝文臣武将，还有大宋的晋王殿下以及大大小小的文武官员。他们知道这些人不是来做客的，而是来抢地盘的！ 他们已经得到了准确的消息，如今大蜀国的大部分城池都被宋军占领了，眼下国也已经被自己的皇帝亲自拱手让人了！不少人甚至想到了开门揖盗这个成语！ 看来这些身披铠甲、腰悬长剑、满面凶光、操着中原口音的就是大宋王朝的将军了，过了今夜他们便将接管这里的一切了！ 几乎每一个人的心里都五味杂陈。他们知道自己的命运将再一次面临被人改写。 被这些宋人改写！ 未来的日子到底将何去何从，他们既感到恐惧又感到迷茫！宫女还好一些，逐出皇宫，要么回家，要么嫁人。但是做为太监，自然只能在皇宫里呆着，可如今蜀国投降了，蜀王也不是皇帝了，这里以后再也不是皇宫了，他们这些太监自然不可能继续留在这了。 如果宋帝网开一面，允许大宋皇宫接纳他们，虽然解决了他们的温饱问题，但这又牵扯出另外的问题，比如背井离乡，身处异地，思乡之情难免揪心，更让人顾虑重重的是今后的日子会更加仰人鼻息！毕竟是亡国的太监！太监已经没有了尊严，亡国的太监岂不更让人踩到烂泥里，永世难以翻身？ 不少人只能心里默默叹息自己的命运的悲苦！ 他们小心翼翼的服侍着这些权贵们，谁也不敢大声喘气，生怕一个不小心便给自己惹来了杀身之祸！ 常言道：主辱臣死！ 大蜀皇帝从堂堂九五至尊天子之位一夜之间便被人从云间拽落到凡尘，变成了亡国之君，大宋的一个臣子，泯于众人！其身份转换的落差实在太大了！ 谁也不相信蜀帝的心情真的和他脸上的表情一样波澜不惊！ 众人笃定，不管蜀帝表面上看起来多么的淡定，多么的从容，他的内心绝对是波澜起伏！绝对充满了委曲、愤怒、仇恨、不甘！ 只要现场出现任何一个纰漏都可能会引起宋国人的不满进而借题发挥，敲打蜀帝、侮辱蜀帝！蜀帝一旦被敲打或辱骂，自然恼羞成怒、无地自容！然后那个不小心犯错的太监或宫女就只能自认倒霉！ 至少杖责三十！ 不死也残废！ 所以谁也不想当那个倒霉蛋！ 赵光义和孟昶两人的食案并排而放，坐北朝南，同向而坐。赵光义坐在东首，孟昶坐在西首。两人之间相距一丈。 大宋官员和大蜀官员的食案则分列东西两侧，相向而坐，由北向南依次排开，双方官员正好一一对应，大宋出席三十人，所以大蜀也派了三十人出席。 东侧以凤九霄王为首，王全斌、刘光义等人依次而坐。 西侧则以蜀相李昊为首，孟玄喆居然排在事。听说李相的夫人是岐国大将刘知俊的千金，在下说得可对？” 李昊几乎石化了！ 孟昶亦是眉头一皱，对方竟对李昊的生平了如指掌，实在是太恐怖了！ 赵季良等人额头已经冒汗，幸亏没有血战到底！自己还想带头冲锋，呵呵，真到那时候，说不定谁会在自己背后来一刀！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凤九霄看着孟昶，自己倒了一杯，“我特别佩服殿下！” 孟昶道：“佩服我能屈能伸？” 凤九霄道：“不错！” 孟昶淡然一笑，“在生与死之间，我选择生。我是个现实的人。” 凤九霄道：“看得出来。不是每个人都能有你这样的好心态。” 孟昶突然觉得凤九霄就像自己多年的老朋友一样，语气平稳，没有那种胜利者的骄傲压迫感，也没有那种年轻人见到久居高位者的拘谨，是一种平等而坦然的态度，这让他也感到非常舒服，他一下子感到了放松。 孟昶道？“我曾经也有梦想。” 凤九霄道：“什么梦想？” “励精图治、一统天下！” “我知道。听说你还和北汉、东瀛、吐蕃等国暗中谋划五国联军瓜分中原的行动！” “是的，最后听说被人破坏了。现在才想明白，那个人应该就是你。” “其实不能算是我，是你们的那五个密使不给力。” “这都过去了，不提也罢。”孟昶也自己倒了一杯酒，他旁边的太监没反应过来，脸色吓得苍白，孟昶笑道：“你怕什么？你从现在开始，已经自由了！”那太监扑通一声跪下，泪如雨下！ 孟昶面不改色，举起酒杯对凤九霄笑道：“不要看风光时谁敬你的酒，要看落魄时谁伸出的手！” 凤九霄亦倒满举杯，笑道：“殿下此话甚是高深，耐人寻味！” 孟昶一饮而尽，将杯子翻转，示意自己一滴未剩！ 凤九霄笑了笑，也一饮而尽，也翻转酒杯示意一滴未剩！ 赵光义目光闪动，眼见孟昶竟不知不觉将风头抢了去，心中不爽，可当着凤九霄又不敢表现得太过明显，只是嘿嘿一笑，“好，这么喝酒才有气氛！我提议共同来一杯，这一杯，敬大蜀的将士们，他们审时度势，及时偃旗息鼓，才没造成大量的人员伤亡，功德无量，当敬一杯！”说罢一饮而尽！ 不少大蜀文官直皱眉头，这晋王话里话外尽是讥讽挖苦之意，这酒若是喝下去味道可苦提很！ 凤九霄眉毛一扬，虽觉晋王有些操之过急，但也不好当众指责，只能配合把酒干掉！ 孟昶两杯酒下肚，豪气顿生，也不理会那么多了，配合着干了这第三杯，然后笑道：“副使大人，你说为什么一朝天子一朝臣？那些老臣要能力有能力，要经验有经验，为什么新君继位就要把他们换下去呢？” 凤九霄心道：这分明是想借酒装疯啊，你既然敢问，我就敢答！ “古人云，人非草木谁能无情！是人就有私心！新君忌惮的不仅是这个人，而是忌惮这个人的权！什么是权，就是影响力！只要他在位，他的门生故吏就会唯他马首是瞻！” “任何一个新君，他最需要的不是能臣，而是忠臣！只忠于自己的臣，而不是忠于上一任皇帝的臣！” 凤九霄说到这里，赵光义的目光竟似不经意地掠过王全斌、刘光义等将领！王全斌等人虽然看着凤九霄，但明显感到晋王刚才看了他们一眼！ 他们只能不动声色，假装没察觉！ 但王全斌已经知道，接下来的日子他们不会好过！ 既要让赵光义感觉自己对他是忠心耿耿的，又不能赵匡胤感觉到自己背叛了兄长而投靠了弟弟！不论兄弟两个谁对自己产生了不满，自己都会举步维艰！默默地，只能在心中叹了一口气，继续听凤九霄说话。 “所以当新君的号令不能如臂使指的时候，他就会对老臣心生厌恶甚至痛恨！” 孟昶笑道：“我当年也是这么干的！”他指着李昊等人，“这些人都是我继位以后提拔起来的！他们只忠于我！原先那些老家伙，呵呵，只忠于我的父亲！无论我说什么，他们都要指手划脚，都要说三道四，总是以长辈的姿态来跟我讲话！不管我说的对不对，他们先否了再说！哪怕后来他们意识到自己错了依然死要面子不承认错误，非得胡搅蛮缠，直到不了了之！说句心里话，我要的是不折不扣的执行者，要的是鹰和犬，要的不是一堆大爷！”孟昶的声音突然提高了几个层次，看得出他很激动！ 凤九霄微笑道：“我理解！” 孟昶马上镇定下来，“这酒劲真大，哈哈，刚喝了几杯，就开始说胡话了！” 凤九霄笑道：“怎么叫胡话呢？殿下对某些事情的见解非常深刻，值得我们深思！” 孟昶眼前一亮道：“真的！我有时在想，假如我是你，我能不能像你一样，还能面不改色，还能谈笑风生！” 赵光义咳嗽一声，笑道：“今天晚上既是接风宴，也是庆功宴，咱们还是不要提这些不开心的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