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光如月映九州第二三八章 侠义为怀
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 整个光州城的老百姓都在疯传邱家少爷邱应物要联和官府开仓放粮！ 据说还要给穷人发银子！ 每人二十两！相当于金玉大酒楼的伙计半年的薪水！ 直到官府告示贴出来的那一刻终于尘埃落定。大家终于相信这件事是真的。 当然，无论谁想领这二十两银子都必须证明自己是穷人！ 在一处告示旁边围满了人。一听要提供证明，有人当场就骂：“穷人怎么证明自己是穷人？难道在脸上刻上“穷人”两个字吗？”结果另外一人却说道：“没那么复杂，只要你去衙门口领钱，三十个官差和七十多个本地名流没有认出你是有钱人就行了！这叫反证！” 你是假穷人也不要紧，千万别让官差和名流认出你来！ 一百多双眼睛甄别身份照理没人敢造假！ 骂人的一方则继续骂：“这特么有钱人要是和他们相互勾结、相互串通，找上几千个自己人去冒领，一人二十两，一千人就是两万两！五千人就是十万两！邱少爷虽然是混黑道的，但这次人家明显是在做好事，这要是让他知道了还不得弄死他们！” 规劝的一方则说：“可不嘛，敢冒领邱少的银子，那不找死吗？所以说谁还会冒那个风险？还是赶紧通知你那些穷亲戚吧，管他能不能拿着，去了再说，不拿白不拿，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先前一人一听也有道理，便说道：“可不是，我得赶紧通知我那些穷亲戚去！” 整个光州类似的场景不在少数！ 起初都有人将信将疑，最后都抱着“有则好，无则拉倒”的念头去衙门口排队领钱粮！ 当真是人山人海！ 凤九霄为了不让远处的老百姓奔波劳碌，告诉邱少将发放点分散设置，以县乡为单位，从各个村子到乡里腿脚利索的来回用不了一天的时间，大家都能承受这种劳累。为了确保大多数人都能被惠及，凤九霄建议发放时间为十五天！要保证绝大多数人知道这个消息，并确保他们能有时间出门领钱！身体有残疾的可以由其他人代领！当然当地的衙役要发挥好作用！这种能博取官声的事情光州太守岂能等闲视之？早就千叮咛万嘱咐！谁出了错就拿谁试问！ 另外针对老百姓的只有一条，如果冒领，官府将按欺诈罪追责！这一条在官方告示上写得明明白白！ 但老百姓之间已经传开了，官老爷的追责是一方面，邱家暗地里也已经放出风来，凡敢冒领者，剁手处理！ 至于穷人的标准太好界定了。 上无一片瓦，家无隔夜粮。 只要你敢说自己穷，我邱应物就敢给！ 但是若是让我邱应物知道你装穷，冒领银子，我不再乎这十两八两的，就算一万人冒领不才二十万两吗？但是我邱某最恨别人骗我！有一个算一个，谁敢冒领就剁谁手！ 穷人可领，但有言在先，赌徒除外！因为赌徒拿到钱转头就会再赌输，给他钱是在害他！ 若是赌徒出现在领钱现场，发现一个抓一个！全部关进光州大牢！直到发完钱粮再放出来！中间衙门垫的饭钱也要他们自己掏！不掏就仗责八十！四十棍通常就打死了，八十杖分明是不让人活！所以赌徒若是惜命自然就不会出现了。关于赌徒这一条是凤九霄额外加的，他不想好事最后办走样了。 邱家装着银子的数十车辆赶赴各乡各县，一些独脚大盗和小偷开始蠢蠢欲动！ 但他们没料到平时不耻邱家所为的光州白道武林竟然出奇的心齐，统统出来充当保镖！ 这些白道武林人士通过小道消息了解到一些内幕，邱家已经归顺了映月山庄！ 而映月山庄庄主还是什么山盟盟主！最后再一打听，原来这个山盟盟主的大名竟然早就如雷贯耳！ 凤九霄！ 曾经和天鹰堡曾氏叔侄联手击毙凌霄城五大高手，他自己一人便杀了其中三大高手！初出江湖便敢与凌霄城燕公子一较长短！ 龙泉寺里以“指剑”斩杀绿袍老怪，不到十招逼退“渭南神龙”岳池！敢挫三秦公子连城之锐气！ 在华山面对突然发难的人狼，挺身而出，力挽狂澜，打败狼人救华山弟子于危难之间！ 在西北一人一骑借天雷歼灭重装铁骑一千三百甲！敢与连大将军争锋！ 在泾阳城揪出了变态人魔魔教少主柳长风，彻底与魔教结下了死仇！ 这人简直天不怕地不怕！ 风头正劲的武林四公子他不放在眼里，让人闻风丧胆的魔教他也敢揽虎须！ 这个人明明混迹江湖却还居然有官职在身，而且还是位高权重的皇城司副总指挥使！ 真神人也！ 现在光州的白道武林争相替邱家运银车当保镖！不计报酬，吃住自理！ 他们只有一个目的，要一睹凤少侠的风采！ 凤九霄原本想参加光州城本地的钱粮发放仪式的，结果一听这么多人想见自己顿时吓得躲起来不敢见人！ 他认为做事可以高调，但做人一定要低调！ 所以露脸的事他就不参与了。 因为开仓放粮、发放银两这一件事，邱少在光州的形象瞬间光芒万丈！在江湖中的地位水涨船高，直逼张老太爷和邱老太爷！因为这次行动不仅是邱家一人在操作，官府也参与了，白道武林人士也参与了，整个光州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几乎都出来捧场了！ 连素来唱反调的乔三爷居然也都替邱少说了好话！ 凤九霄坐在一个酒肆的二楼观望那一条排队领钱的长龙，多数人都是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人，怎么看都不像假穷人。不过中间有几个人凤九霄看着不正常。穿得虽然破，但不脏，走路刻意虽然模仿别人的有气无力，但依然看得出练过功夫底气十足！ 自古穷文富武，有钱人才学功夫。 这几人居然敢来冒领银子？凤九霄也不着急，静观其变！ 队伍尽头，邱少正站在几个发银家丁的身后，目光逡巡整个人群。 人山人海。 光州城里三十万百姓怕是得有七、八万都出来领钱了！ 邱少不怕人多！ 凤九霄说过，发钱只是权宜之计，让大家先能生存下去，要让他们真正摆脱贫困有两方面，第一，像邱家这样的豪门大户做出表率，减少对老百姓的压榨，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巧取豪夺那是下作！第二，也要鼓励那些穷人自力更生，不能坐吃等死，要多创造一些活路，凤九霄尤其提醒邱应物，不能光看到手下的嘴多能吃，也要看到手多能干，邱家的很多财富都是这些底层伙计创造出来的，善待他们他们会发挥超出你想象的力量，你的财富永远只会增长的更快！ 邱少没想到凤九霄居然对生意经如此在行。他原以为光州的事情凤九霄离不开自己，原来人家根本不是不懂，真的只是信任自己而已！ 邱少后来通过道上的朋友打听到了一个消息。原来彭城的上一任黑道老大戚常发便是死在凤九霄手上，旗下所有产业均被凤九霄接盘，而且现在大部分漂白了，只有少部分生意还在过度，但转型是早晚的事。 大刀阔斧的关停旗下的青楼和赌场。起初别人都不看好凤九霄这种直接关停的蛮干方式！ 关了青楼，撤了赌坊，手下兄弟姐妹们喝西北风去啊？没了衣食来源大家还不得重操旧业，打家劫舍，坑蒙拐骗，啥事干不出来？彭城还不乱了天？没想到凤九霄给他的兄弟现任彭城老大魏无崖交待了几条妙计，彭城的江湖居然一点浪花都没掀起来，反而越发的风平浪静！ 稳住局面的方法很简单，就是让大家有事做，有饭吃。 吃饱喝足了谁还愿意闹事儿！ 魏无牙，也就是大豁牙子，先是增开了许多绸缎庄，将大部分青楼女子“赎身”变为织纱女，和其她熟练女工一起先学习、后劳作，从事丝织品的加工。原本就是为了养人，并没有想靠这个赚钱。 可后来凤九霄提醒魏无崖，既然干就干出个名堂。魏无崖于是花重金聘请天下闻名的丝织高手，搜集历代技法，不断推陈出新，使自己的绸缎庄越来越“象样”！丝织品种类越来越多。其中尤以花罗和绮绫为最，由于魏无崖敢想敢干，居然逐渐打出了“彭缎”的名号！ 彭缎品种多样，罗纹组织结构有两经绞﹑三经绞﹑四经绞的素罗，有起平纹﹑浮纹﹑斜纹﹑变化斜纹等组织的各种花卉纹花罗，还有粗细纬相间隔的落花流水提花罗等。 绮绫的花纹则以牡丹﹑芍药﹑月季芙蓉﹑菊花等为主体纹饰。 最为畅销的是松竹梅缎！ 后期更加上了印染手段，使彭州丝织品大放异彩！远销大江南北，尤其是许多丝织品居然成了贡品！如今彭州丝织业的印染已经推出泥金﹑描金﹑印金﹑贴金﹐加敷彩相结合的多种印花技术。产品五花八门，应有尽有，供不应求！ 彭州的棉织品更是垄断了长江以北的供应，甚至有人走私到契丹，因此而发了大财！ 彭州棉布被誉为“衣被天下”！ 彭州的丝织业超常发展，对女工数量需求也逐渐增加，因为工钱高，待遇好，有些外地的女子居然也要到彭城做工。 魏无崖曾经说了这么一句话：彭城的女子也好，彭城以外的女子也罢，魏氏大门永远对她们敞开！ 魏氏产业的正面形象一下子遮盖了甚至压下了他原本的黑道色彩！此后魏氏产业接纳了无数的外乡女子，尤其成了那些走投无路的弱女子的避风港湾！ 就凭拯救弱势女子这一条，彭城黑白两道武林都对魏无崖敬佩不已，彭城一哥的位子顿时稳如泰山，再也没人敢去挑战！ 魏无崖在彭城的风尘女子心目中简直就是救苦救难的菩萨！ 当然，其他人开的青楼他不好直接关停，但是会和那些老板协商，本着公平、自愿的原则给那些想脱离苦海的人赎身，价格吗好商量。当然，以黑道一哥的身份出面去谈，哪个老板敢不给面子？只要他们找好了退路自然会关闭青楼，一些老鸨没有第二条路可走的，魏无崖也不逼她们，只是让老鸨们要善待自家姑娘。这些姑娘运气好的被赎走了，运气差的被老鸨死抓不放手的却也少了些棍棒伺候皮肉之苦。因为魏无崖说了，再听说谁打女人，就剁谁手！ 妥善解决了青楼问题之后便是解决赌场的问题。对于赌场，魏无崖则完全没有了耐心和温柔！ 简单而粗暴。 没得商量。 整个彭城只允许有两家赌场存在，城东和城西各一个。赌场的板当然只能姓魏！ 他公开宣称，谁再敢多开设一家赌场就是和他大豁牙子对着干！有一个他灭一个！ 谁敢和彭城黑道一哥对着干？人家背后有皇城司撑腰！还有齐二公子给站台！没有绝对的实力就老老实实听喝！ 魏无崖给赌场立了几条规矩： 一、场子内不得放高利贷！谁放剁谁手指！目的是减少因债台高筑导致家破人亡的惨案。事实上效果立竿见影！ 二、赌场人员包括魏氏旗下的所有伙计都不得诱骗、逼迫他人来赌场赌博！违者剁手！目的是从根源上减少新赌徒的增加！ 三、场内不准出老千！愿赌服输！违者剁手！目的是保证公平公正！减少纷争，减少流血事件！ 四、女子和少年一律不得放入赌场，谁放进来剁谁手指！女子因为赌博而沉沦苦海的大有人在！少年人，说不定谁就是国之栋梁，不能祸害孩子！ 五、赌场内不能赌生赌死，赌资要设定上限！设立等级制，限额制。分别设十两厅、百两厅、千两厅、万两厅。十两厅即每局不得超过十两，万两厅每局不得超过万两！所有人量力而行，适可而止！ 自此彭城的赌博业渐渐成了老百姓小赌怡情的娱乐场所。少了一掷千金、豪情万丈的场面，少了剁手剁脚、鲜血淋漓的惨剧，少了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的故事！但魏氏赌坊却成了彭城三大人气旺盛的“游玩圣地”之一！另外两处分别是大龙湖万人垂钓，西山寺万人观海棠！三大圣地只有魏氏赌坊一年四季保持人气！ 最绝的是魏无崖居然在赌场大厅正中央设置了一个巨大的功德箱，用铁丝编织而成，有人说像鱼篓，有人说像兔笼，总之里面放进去多少银子一目了然。 起初别人都暗笑魏无崖脑子有病，谁会在赌场里捐钱？赢钱了要乘胜追击，输钱了要报仇雪恨，哪有捐的道理？ 可是魏无崖居然请了彭城西山寺的方丈过来给功德箱开光，宣称多捐钱即是多积功德，而且多福报。 结果彭城的有钱人居然捐款成风！谁赢了，谁捐款！赢一千反而捐两千！要的就是这个派！ 功德箱天天爆满！ 魏无崖每天仅用这些捐赠的银子就够几百个乞丐的半年的口粮！ 彭城的乞丐最幸福！ 每天时辰一到就去指定的几个饭铺吃饭！对他们唯一要求做的是必须维持好现场卫生，不能给饭铺老板带来乱子！ 几家饭铺老板每月定期找魏老大的账房先生结账！乞丐高兴，天天有饭吃，饭铺老板也高兴，天天饭铺人气爆棚！ 不过后来魏老大对彭城的乞丐们讲，大家有手有脚不能永远去讨饭，要学手艺，要学会自食其力，不能坐吃等死。魏无崖告诉大家，他也是乞丐出身，当乞丐并不丢人，不偷不抢，但是当一辈子乞丐确实没有出息。可以相见若干年以后，在漫天大雪纷飞的街头，顶着刺骨寒风，迈着蹒跚的碎步，敲谁家的门会开？ 混吃等死，早晚饿死！ 身体残疾的可以去瓷窑干些力所能及的拉瓷坯的活，身体健康的可以去码头干苦力，去镖局押车，去酒楼当伙计，甚至去魏氏的马帮和别人贬卖私货！ 就是不允许有好逸恶劳、好吃懒做的人在彭城大街上晃悠！ 所以彭城的乞丐和青楼女子一样也越来越少。他们陆续都被魏老大的瓷窑等产业收编。 彭城现在的治安简直是路不拾遗，夜不闭户。彭城太守隔三差五就要去魏家和魏老大小酌一杯。上一任太守被戚常发牵连关进了刑部大牢，现任太守原本不敢接手这个位子。现在他却偷着乐。升官指日可待！ 所有人能没想到彭城也有今天。 大家都在想，当青楼和赌场不断在关闭的时候，那些没有了生活钱财来源的道上兄弟怎么可能会老老实实的任人宰割，岂会善罢甘休？可事实上谁也没有想到，魏老大将这些人都安排的妥妥当当！ 虽然青楼和赌坊虽然减少了，可其它的生意却不断在扩大！ 除了纺织和瓷业，整个彭城人都知道魏老大走私海盐和茶叶、铜矿石等私货！ 但没有一个人去议论这个事情。魏家在彭城开的大大小小的各类店铺卖的东西价格公道，质量上乘，老百姓都希望魏老大长命百岁、生意兴隆。 在彭州老百姓心目中的的评价就是四个字，盗亦有道！ 大家都知道他干的是黑道生意，但是彭城人却偏偏鼓励子女去投奔魏老大，这绝对堪称一个奇迹。 彭城流行一句话： 做人当学魏老大！ 嫁人当嫁魏无崖！ 魏老大简直是彭城人的超级偶像！ 所以当邱少听说魏老大居然是凤九霄的兄弟时，心中顿时波澜起伏！一个少年竟然将彭城打理成这个样子，可见他自己厉害，他背后的人物更厉害！他背后的人，如今也是自己背后的人！ 彭城给他提供了一个绝佳的样板！ 彭城黑道一哥能洗白，光州邱家也可以洗白！ 光州的丝织规模甚至比彭城还要大，光州甚至还有彭城没有的优势，光州有瓷矿！ 看着排队领钱的老百姓，一个一个纯朴的面庞，满眼的期待，领完钱后的兴奋，邱应物都被他们的真实感染了。 那一刻，他觉得眼睛有些湿润。 他突然想到了凤九霄说的四个字，侠义为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