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光如月映九州第一一四章 副使
洛阳算是赵匡胤的地盘，酒席上除了太守张述春以外，当地守军中的够资格上桌的武将基本上全来了。张太守知道赵匡胤和魏千岁不是一般的关系，自然对这些武将格外客气。尤其当今天下哪个文官不看武将的脸色？虽然在场诸人之中除了魏千岁自己官阶最高，但他依然谦恭有礼，不敢怠慢一人。当然，让魏千岁满意才是最终目的。 张太守虽然是宰相王峻的门生，但却和王峻恰恰相反，行事低调，不贪功，不揽权，和赵匡胤配合的不错，所以魏千岁对他印象很好，酒席上说的话也就亲和了许多。众将见魏千岁并没有崩着脸，说话也是和风细雨，所以酒过三巡以后便渐渐放开了。尽管放开也只是相对而言。这些武将看起来都是粗人，但能在千军万马当中脱颖而出成为大大小小的武官，没个城府怎么可能？魏千岁讲典故时大家自然没人敢接话茬、抢风头，相互之间也没有交头接耳、窃窃私语，都是等魏千岁讲着讲着忽然忘记了具体时间、地点、人物的时候，见缝插针地锦上添花，拾遗补缺，恰到好处地把故事补充完整，既彰显了千岁的博学多识，又显得大家听讲认真。都是学问。 宾主尽欢。 凤九霄看着这一帮平时骄横跋扈的大老爷们，围在魏千岁面前乖得比孙子还乖，连说话的嗓门都压低了几个层次，似乎生怕嗓门一大就要惹恼了千岁！ 凤九霄虽然有些感慨，但却没有一丝瞧不起这些武将的意思。 没办法。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人在庙堂，身不由己。 人在军伍，身不由己。 当张太守向凤九霄举杯时，凤九霄连忙收回心神举杯回应。 张太守笑道：“凤公子年纪轻轻就是皇城司副总指挥使，真是年轻有为，前途无量，日后别忘记了帮衬老哥一下，来我敬你，干！” 魏千岁介绍凤九霄时非常认真的说：这位是皇上刚刚下旨册封的皇城司副总指挥使凤九霄，地位仅次于我。 这个并非他假传圣旨，而是皇帝确实口头答应过！ 前几天他与皇帝提过凤九霄在泾阳之战中，力挽狂澜，功不可没！皇帝便说当重赏。当时魏千岁说凤九霄虽然年纪不大，但武功绝顶、见闻广博，虽然说不上恃才傲物，但普通之物轻易入不了他的法眼，不如赏赐特殊之物，魏千岁特意提到当时他曾经赠送过凤九霄一面金牌，可以随意出入大周各州各郡不受限制，行走江湖少了不少麻烦，凤九霄至今仍感谢自己。皇帝一听那就干脆封他为副总指挥使吧，我明白这血种人最不愿受约束，不过挂个虚，反正你和他熟，谅他不至于反感。魏千岁立即高呼皇帝英明！ 魏千岁本来打算在正式下诏之后再告诉凤九霄的，但是今天这种场合他怕大伙冷落凤九霄场面尴尬，所以才自作主张提前宣布旨意，隆重介绍凤九霄！ 凤九霄初时不解，但迅即恍然！ 在朝廷眼里，不管你江湖地位有多高，都是草根浮萍！ 三教九流，唯官最大！ 在权力面前一切的风光都是纸老虎，一捅就破！ 皇城司副总指挥使，光从字面理解就知道是仅次于总指挥使的存在。位高权重！ 在等级森严的官场，官大一级压死人！更何况皇城司是什么地方？那是皇帝手中的杀人利器！先斩后奏，皇权特许！所以一众文官武将对凤九霄那是格外客气！ 凤副使年纪轻轻就登上如此高位，可见其背景必然深不可测！ 而且看魏千岁对这凤副使也是极为客气的样子，众人若有所思便开始各自打起了小九九，都想与凤九霄攀上关系，但凤九霄从头到尾一直不卑不亢、不冷不热，滴酒不沾。只看着众人与魏千岁对饮。众人一时间不敢轻易主动敬酒。就在众人各怀心事的时候，张太守竟然一马当先、主动出击，众人只觉眼前一亮，正中下怀！ 一个个便翘首以待，所有目光都聚集在凤九霄面前那杯酒上！这酒凤副使倒底是喝还是不喝？ 气氛没来由骤然有些紧张起来。 既然顶了个副总指挥使的帽子，凤九霄便不能再装傻充愣，只好淡淡地道：“太守大人说笑了，论资历、论能力张大人皆在我之上，帮衬谈不上，如有凤某力所能及之事太守尽管开口！日后有些事也免不了需要叨扰张大人，到时候张大人莫要拒凤某千里之外啊！这杯该我敬你，干！”一饮而尽！ 众人顿时松了一口气！这凤副使说话敞亮，酒风可以！ 魏千岁心里亦不禁暗暗叫好！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给足了张太守的面子，也彰显了皇城司副总指挥使的霸气！总共两个意思，一是“有事你说话，我尽力办”，二是“我日后有事，还需老哥不得推辞”。 张太守听凤九霄“日后叨扰”四字便心领神会，这副总指挥使虽然年轻却很是上道，他马上笑逐颜开，“好说好说！”他一时兴起竟然与凤九霄连干三杯！所谓花花轿车人人抬，你捧我，我捧你，越抬越高！ 崔大先生说有职责在身，要保护千岁不能喝酒，所以要单开一席。没人敢说不字！ 小伍长十人和四名公公各开一席。 庞十五则陪三名女子在内院单开一席。 互不干扰。 当酒席散了以后，魏千岁约张太守又坐在一起喝茶。凤九霄与崔大先生坐自然留下陪着。四人围着一张八仙桌分坐四边。 所谓喝茶，不过是谈事的一种说法而已。 魏千岁直奔主题：“洛阳最近几天没什么动静吧？” 虽然酒喝了不少，但张太守依然思路清晰，“大动静没有，小动静不断。听说连将军反了，真是一石激起千层浪，不知道有多少人夜不能寐！” “哦？” “有些与连家沾亲带故的，是吓得睡不着，天天上我这来打探消息，上窜下跳，不少人已经联名给皇帝写奏折了，无非就是表忠心，痛斥连家大逆不道，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另外再有就是个别心怀不轨之人想乘机混水摸鱼，兴奋得睡不着，总想搞事情！前天有人秘密聚会被我一窝端了，他们居然想到京城参与逼宫！” 魏千岁神色平静，手指轻扣桌面，似乎此事在预料之中，淡淡地道：“查出来这些人的背景了吗？” 张太守道：“依我掌握的情报来看，这些亡命徒都是些前朝遗民的后代，对本周有灭国亡族之恨，被人利用很正常。根据刑狱官的审讯，他们供出的幕后主使只是些无足轻重的人物，不过这些人物都与宁王有交集！” 魏千岁等的就是这句话，他重重一敲桌子，“把他们的上线全都抓捕归案！直接送到诸葛无极那里，我不信这帮人到了他那还能守口如瓶！” 他对诸葛无极一向有信心！ 诸葛无极是审讯的高手，他有几百种让人开口说话的办法！据说犯人一听要由诸葛无极审自己，直接招供！坚决不浪费时间！ 就好比死刑犯知道自己明天要处决，有若干选项，斩首，腰斩，凌迟，鸩毒，活埋，既然难逃一劫，所有人必然都选斩首。 一刀而已。 整个世界清静了。 腰斩，据说曾经有人被腰斩之后一时三刻不死，连写七个“惨”字！ 凌迟，割上几百甚至上千刀不得死，眼睁睁看着自己骨肉分离，等待死亡来临的痛苦和恐惧，即使想象一下都让人毛骨悚然、后背发凉！ 这就是有些人常说的，“给我个痛快！” 遇到诸葛无极，无论是谁，都很痛快！ 要么痛快的如实交代，要么就乞求给自己个痛快！ 张太守道：“这些幕后黑手总共不过十几人，都已在监控之下，据说京城那边已经聚集了三万旧朝遗民，随时准备起事！” 魏千岁道：“京城那边我已经安排不良人和皇城司配合禁军布下天罗地网，不怕他们来硬的。我只担心皇宫内部有些隐藏极深的妃嫔，她们最有机会接近皇帝。” 张太守脸色微变，“如果刺客就在枕边，这如何防范？” 魏千岁道：“是啊，只能靠那几个小公公了！”皇帝身边总有贴身太监服侍，即使就寝也会有守夜太监候着。 魏千岁道：“如果我没猜错，宁王这几天就会发动政变，与他来往频繁的几个文臣武将也在我监控之下，只要一有风吹草动，我制定的春雷计划就会启动，将他们一网打尽！” 张太守道：“千岁还需要我这边做些什么？” 魏千岁道：“洛阳是我大周第二大城郡，我只要你一个字，稳！” 张太守道：“没问题！” 又谈了些细节，魏千岁便携凤九霄、崔大先生返回客栈休息。 一个时辰之后，众人开始向京城方向前进。 出了洛阳城池，便是农田。 农田很大，一望无垠。 一条官道绵延前伸，穿过农田，仿佛延伸到天尽头。 魏千岁感慨道：“这条路真长啊，上次走好像还是十年前！” 凤九霄道：“我也没见过这么长的直路，几乎数十里都没拐弯！” 这时崔大先生道：“这一带土地肥沃，一马平川，是天下少有富庶之地，所以才会有这么长都不拐弯的道路。” 凤九霄道：“不错。我在曾咏的家乡所走之路几乎全是山路，几乎几十丈就拐一弯，路的前方永远压着一座山！” 凤九霄忽然发现前方有一辆马车迎面而来。双方相距甚远，对方仿佛一个黑点，但隐约已经能看出马车的轮廓。 在这人烟稀少的路段，突然出现任何一个人物都显得异常特别！ 凤九霄暂时没有感觉到马车上有什么不妥。 双方渐渐接近。 接近一百丈时，那马车居然停了下来！ 蓦然崔大先生一身剑意汹涌，向四周扩散！ 凤九霄知道这是崔大先生的一惯套路，先礼后兵！如果对方知难而退最好。 剑意浓烈，向外扩散，随着众人马蹄不停，离对方渐渐接近，剑意如无形罩子，很快将对面马车笼罩在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