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龙帝国纪第21章 彼此的过往
五彩斑斓的朦胧景象让代天浩内心不断感叹着这进入灵界的方式真是无比奇妙。 唐云曦隔空托举着诞灵花在前引路，代天浩紧随其后，他牢记着唐云曦的话，跟紧她，不要迷路。 这条路似乎很长，没有尽头，代天浩总感觉自己一直在原地打转，周围完全一样的景象似乎并不能告诉他自己究竟是在前进还是…… 死与生的界限，果然说不清道不明。 相比之下唐云曦显得无比冷静与镇定，这是她第二次进行唤灵仪式，虽然次数不多，但总归不是第一次的新手，在照族中前辈们的教导下，唐云曦已经完全胜任这一角色。 代天浩目不转睛的看着眼前的唐云曦，随着她沿着诞灵花所指的方向走着，刹那恍惚间，他听到了不该出现的声音。 不会错的，作为久经沙场之人，作为经历无数战斗之人，这种声音实在太熟悉了。 这绝不是幻听。 刀剑相撞的声音传入代天浩的耳中，在短暂的怀疑中，代天浩这才发现周围的景色又开始了变换。 唐云曦回过头来，面色柔和冷静，“没事，我们接着走。” “等会我们应该会见到一些过去发生过的画面——无须担心，过去已经过去，他们影响不了未来。” “不要驻足停留过久，走完这段路，我们就到了。” 代天浩自然不会畏惧，他回以坚定的肯定眼神，继续进行着行程。 他看见了血月映照在天穹之上，火点燃了连片的房屋，古老的青石板街道上血沿着缝隙流淌着，那些身着白衣却已经被血液染透的尸体横七竖八的分散在四处。他的脚踩在地上，就如同真的在走过这条染血的古道。 这就是曾经的…… 代天浩环顾着四周，这里按照唐云曦所言不过是逝者的回忆和过去的景象，绝不是现实，可是…… 这太真实了。 “跟着她，别走丢了。”脑海中的声音传来，灵海中的那位复苏了。 “哦？你醒了？”代天浩在心中回应。“我还以为你还得睡上一会。” “我也想见阿瑶。” 的确是无法反驳的理由。 “这鬼地方邪门的很。”脑海中的声音回响着。“我感觉这里发生过的伤亡，怕是得以万计算。” “嗯，云曦和我说过这里发生过什么。”代天浩一边回应一边牢牢的跟在唐云曦身后。“天屿这样的世间仙境居然有这么一段过往，真是让人惊讶。” “呵呵，一般人如果知道这个看上去好的不能再好地方发生过这样的事情，怕是会觉得毛骨悚然，后怕万分吧。” “但你知道的，我算不得普通人。” “也是，就这点人算到你的头上连个零头都算不上。” 脑海中的那位似乎是在故意调戏自己，代天浩也不想多计较口舌之利了。 “这姑娘倒是比我想的要坚强的多，我一直以为她是在你面前强装镇定不愿意表现出害怕……” 代天浩一直都观察的清清楚楚，唐云曦一只手托着诞灵花，看着这于她而言如同挥之不去的噩梦的景象，却还是面不改色，步履平稳规律，呼吸与信条速度也无甚变化。 这不是装出来的。 如果代天浩向唐云曦询问怎么做到的话，唐云曦的答案只有一个。 当回忆在某一段时间里反反复复重现，在每个夜晚你都会想到过去的那一幕幕场景，用不了多久，你要么精神崩溃，要么变得麻木不堪。 毫无疑问，唐云曦变成了后者的状况。 久历生死的代天浩，应该也能理解这个原因。 “喂，商量个事，让我出去透透气行吗？”脑海的声音说道。 “这种时候你出来干什么？”代天浩的答案一口给出，“不行。” “打个商量而已，回答先别这么绝对，指不定等会你还需要我呢。” 脑海中的声音似乎夹杂着一丝幸灾乐祸。 “你这话什么意思？” “你这歇息了几天看来也没什么用啊……”脑海里的声音笑着，“还没发觉吗？” 代天浩还没明白这是什么意思，突然自他身后一阵急促的破空声传来，当他回头时，一支箭矢已经近在咫尺——不过目标不是他。 这一箭射往的方向居然是唐云曦的脑后。 此时此刻，代天浩的脑中瞬时想起了在帝都碧云园的那一晚，如此相似的一幕，在他的眼中，这天屿的街道似乎变为了那一晚的走道，眼前的白发女子与他朝思夜想的那一位的身影缓缓重合到了一起。 像，太像了。 此时此刻，恰如彼时彼刻。 不过这一次…… 他绝不会让悲剧重演。 “云曦！”代天浩下意识的上前一步将唐云曦护住，他将唐云曦死死的抱在了怀里，不留一丝空隙。动作一气呵成，仿佛已经演练过千百次了。这一次他不会再慢了一步了。 那支箭矢直直的没入了了代天浩的右背部，代天浩感觉到自己的灵魂被铁锥刺穿了一样，大脑传来钻心的疼痛。 唐云曦本在前面跟着诞灵花的灵力前进，没注意后面的情况，只听到代天浩突然喊了自己的名字，还没来得及回头，便被那坚实的身躯搂住护在了怀里。 突如其来的情况根本就没让唐云曦有反应的时间，等到她缓过神来后，她的心猛烈的跳动了起来。 我刚才……是被天浩抱住了？ 代天浩的体温自身后传来，唐云曦确认了自己没有在做梦。 “天……天浩？”唐云曦这才拘谨含羞的回头查看情况，然后她听到了代天浩笑着喃喃自语的一句话。 “这一次……我赶上了。” 随后，代天浩松开了手，忍着疼痛向一旁踉跄倒去。 唐云曦也是见状急忙扶住了代天浩，“天浩你怎么了……” 话音未落，唐云曦赫然看见一支箭矢前端大半部分已经没入了代天浩的背后。 唐云曦瞬间明白了，代天浩这是护住自己替自己挡下了这一箭。如果不是他护住了自己，那个角度和位置，这支箭会贯穿自己的脑袋。 即使他们已经进入了灵界与现实的交界，但从没有人遇到过这样的情况，灵力大半失效的情况下，在这里遭到致命的攻击，究竟会发生什么？ 但她作为引灵人可以肯定结果不可能是什么好事。 也许轻则引灵失败回到现实，重则…… 灵魂就此破碎，弥散于这交界之地。 唐云曦扶着代天浩，担忧的询问着，“天浩，怎么样？还能动吗？” 代天浩来不及回答，他猛的自腰间拔出定秦，寒光乍现，一剑落下，数支远处袭来的飞箭同时被拦腰斩断。 代天浩忍着疼起身，将唐云曦护在身后，他们背后是一堵院墙，这个位置至少可以保证唐云曦不会背后遇到袭击。 代天浩看着面前包围过来的敌人，他们穿着统一的黑色服饰，简直就像是唐家那白色家服的翻版。 “没猜错的话，这是江家的人？” “是……但这怎么可能，这里我们所见所闻应该都只是过去的重映……这些人怎么可能会主动攻击我们？” “现在顾不得想这些了，我们的灵力似乎都失效了——不过他们好像也一样。” 唐云曦看见那些黑衣的江家人搭起了弓箭和拔出了长剑，他们用一种扭曲和含糊不清嘶哑无比的声音说着。 “唐家人……杀……死……” 很明显，他们是冲自己来的。 但是代天浩那高大的身躯挡在自己面前，将她安全的护在了身后，面对着眼前数十倍于己的敌人，丝毫没有退却的意思。他微微侧过面来，似乎是为了安定自己，他露出了轻松的神情。 “别怕，有我在这。” 唐云曦看着眼前的代天浩，思绪顿时如潮涌起，代天浩的面孔此时在她眼中与另一张面孔重合在了一起。 父亲。 当年自己被江家人抓住当做人质关押起来的时候，也是这样的一个夜晚，父亲唐明独自一人潜入江家伪装成江家人救出了自己，那时父亲见到自己时的第一句话就是。 “曦儿别怕，父亲在这。” 那一天父亲在江家三位同实力的敌人围追堵截下将自己从险境中带出，但却被重伤垂危。 她记得清清楚楚。 自己和妹妹在父亲的床前见到父亲的最后一面。 “曦儿……墨儿……”唐明忍着疼痛笑着看向自己的两位女儿，声音里是遮掩不住的疲劳与衰弱。 “父亲，都是我不好……如果我没有被那些人抓住，您也不会……不要走……求求您不要走……”唐云曦泣不成声的跪在床边，一旁的唐云墨虽然年小但也知道生死之事，啜泣得不成样子。 “乖，曦儿……不要哭……”唐明温柔的摸了摸唐云曦的头。“这怎么能怪你呢……都是父亲还不够强大……这是我的命数……” “父亲……母亲已经不在了……我们不想再失去您了……”唐云曦将头埋在唐明的身上，浑身颤抖的哭着说道。 “傻孩子，生死之事……咳咳……岂是人力可以左右的……”唐明用尽全身力气从床上坐起身来。“乖，别哭了……” “姐夫……”房内的唐雨心疼的看着这一幕，“真就没有办法了吗？” 短短三天时间，唐玥被江家袭击身亡，唐明为了救回唐云曦也即将离开，无论是对唐云曦唐云墨还是对整个唐家，这都是难以承受的打击。 “没用的，我的全身灵脉已经被摧毁了大半……现在还吊着一口气……已经是奇迹了……”唐明的脸上流露出庆幸，“至少……我还能再见到曦儿和墨儿最后一眼……” 唐明闭上眼，深深的呼吸了一下，随后发出了一声叹息，“曦儿，墨儿，都是父亲不好，父亲答应你们的事情做不到了——父亲不能看着你们长大成人，看着你们结婚成家了……不要怪父亲，好吗？” “父亲……”唐云曦已经彻底泣不成声了。 “曦儿，答应我，好好照顾好妹妹，即使父母亲不在，也要坚强的活下去……父亲希望你们未来的每一天都无忧无虑，希望你们能健康的成长……”唐明剧烈的咳嗽起来，自他的嘴角，鲜血止不住的流出。 似乎是不想让女儿们的担心，唐明强忍着用袖子擦去了鲜血，拖着行将就木的身躯继续说着。 “墨儿，以后的日子，好好听姐姐的话，不要惹姐姐生气……记得每次外出的时候照顾好自己……”唐明同样看向了唐云墨，“不要跑太远了，你姐姐每次找不到你，都会担心很久……” 唐云墨揉着哭红的双眼坚强的点了点头。 “来，曦儿，拿着。”唐明自怀中将一对精美的手链取出，轻轻的放在了唐云曦的手上。 “这是你们母亲前些日子为你们挑选的生日礼物……可惜事发突然……没能让她亲手送给你和墨儿……” “怎么样？喜欢吗？”唐明微笑着。 唐云曦握紧了这件礼物，连连点头。 “那就好……那就好……”唐明松了一口气。 他颤抖着伸手握住了唐云曦的手，“曦儿，墨儿……父亲真的好想继续陪着你们……父亲真的好想见一见你们长大成人后的样子……父亲真的好想看到你们遇见值得托付一生的人，亲自将你们交给他们来保护陪伴，看着你们过上幸福美满的生活……” 说到这里，唐明的双眼也已经湿润不堪，他强忍着悲伤和不舍，握紧了唐云曦的手。 唐云曦能感觉到父亲以往那柔和温暖的手，此刻已经趋近干瘪冰凉。 “曦儿，墨儿……如果以后你们遇见了值得托付一生的心爱之人，那人也愿意陪伴你们保护你们呵护你们……就带他们来父亲和母亲的墓前看望一下我们，我们在那一边……会替你们感到高兴，会祝福你们的……” 唐云曦和唐云墨不再回答，极致的悲伤让她们无法开口，此时此刻她们的眼泪都快流干，只剩下窒息的抽咽。 “小雨……”唐明看向了一旁的唐雨。 “我在，姐夫。”唐雨连忙来到唐明的床边，“有什么事，你只管交代我。” “你是我和你姐姐看着长大的，现在我和你姐姐都不在了，以后曦儿和墨儿两个人，她们还小，就有劳你和家族的亲友们照料了……” “放心……姐夫，只要我活着，谁也别想伤害云曦和云墨。”唐雨郑重回答，“我以我的姓名起誓。” 唐明欣慰的点了点头，然后留恋的看向了自己的两个女儿。 不知过了多久，唐明不舍的闭上了眼，别过头去仰面朝天。 唐云曦察觉到了父亲的脉搏近乎消失，她不愿相信的低下了头。 唐明用尽了最后的力气，缓缓说道。 “该交代的事情都交代完了……” “玥儿……” “我来见你了。” 微不可闻的话音落下，那握着唐云曦的手也逐渐慢慢松开。 “父亲！” “姐夫！” 在众人的悲痛声中，唐明永远的闭上了眼。 …… 脑海的回忆闪烁而过，唐云曦看着面前的代天浩，想到父亲临终前的话语，眼中逐渐湿润。 父亲…… 曦儿似乎已经找到你说的那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