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龙帝国纪第17章 归途
混沌的灵海中，昏迷的意识开始苏醒。 我还活着吗？ 这个念头生出时，代天浩觉得自己就像是处于未降生或者已死的状态。 黑暗，只有黑暗。 他想要出声，却没有任何声音可以发出。 他尝试去伸手触摸，却发现只有一片虚无。 他闭眼再度睁眼，一切依旧，没有任何变化。 我已经死了？ 这一生就这么结束了吗？ 他的心中却并没有太多的波澜。 自己一生三十多年，见过了生离死别，见过了乱世逐鹿，见过了帝国崛起。背着数不清说不白的功过，就此长辞于世，给后人留一段闲来无事时的笑话谈资，似乎也不错…… 天辰，哥哥对不起你。虽然事发突然有因，但是当年不辞而别，把那么大的烂摊子留给你处理，是哥哥不对，不过好在这最后的时间里，我们终于再见了，从此以后不要再恨哥哥了，好吗？哥哥相信，在未来，你一定可以成为和那些先皇一样留名史册的帝王。 文远前辈，晚辈来不及对您当面说声抱歉了。一直以来晚辈都是没大没小的对待您，您也毫不在意。您这么些年来一直在教导指引晚辈，小到识字明理，大到关乎未来命运的抉择，都有您在我身旁。您将我视如己出倾心培养，可我却为情爱之事丢了性命，报答不了您的恩情了。 云曦，我自知是个感情愚钝之人，总是忽略了身边人对我的感情和态度。我很荣幸能得到你的爱慕，但原谅我心中目前只有阿瑶的位置，我不知道如何去对待你的心意……希望我死后你不用过于伤心难过，我相信你值未来会拥有一个更好的伴侣去陪伴你度过一生。我不值得你如此倾心相待，愿时间能抹去我在你心中所留下的一切。 还有…… 父亲，近二十年了吧？您不辞而别，到底是去了哪里？如今是生是死？又是为了何事？不过纵使我心中有再多的疑问，此时此刻也没有任何意义了，不会有人来告诉我答案了。虽然我的童年和青年并不幸福美满，反而称得上是可怜可悲……但我还是将您视为重要之人，您教导我踏上修行之路，没有您，我或许早就在某一日不明不白的没有了性命。可惜的是，我的心中除了这一点感激之情外，对您再无其他话语可说了。 母亲，我已经记不得您的样貌了……但我还记得小时在您怀中的温暖与舒适，那是我这一生中最为快乐，最为安心，最为思念的时光之一。儿子无能，这些年来也没能找到您，我对您的状况了解甚至远不如父亲。如果可以，儿子我真想再见您一面，再被您抱一下啊…… 最后…… 阿羽，二哥马上就能见到你了。二哥一直悔恨啊——我恨我当时的犹豫，为什么要想那么多？我真该无视大陆的修行者戒律去救你。而不是让你不明不白的背上那些不存在的罪名，在天牢中受尽折磨，含冤而死。是二哥没用，那家伙说的没错，我的确是个懦弱的混蛋，在有能力保护自己在意之人时却没能保护好他们……现在，二哥便来见你了，你能原谅二哥吗…… 最后的最后…… 阿瑶。 千言万语，在我们相遇时再说吧。 死亡，或许并不糟糕。 因为…… 我们，终于又可以在一起了。 短暂恢复的意识再度消散，代天浩觉得自己的一切都将归于这片虚无的黑暗，他闭上眼，准备投入永恒长眠的怀抱。 …… 现实中，输血过程已经过了半程，唐云曦已经将备份的血液输入代天浩体内，手术室里唐云曦和代天辰两人站在代天浩身旁，焦急的等待着输血的反应如何。 起初代天浩并无过多反应，生命体征还是趋于平稳，但没一会，唐云曦就感觉到代天浩体内的血液流动逐渐加快，很快就要突破正常的流速了。 代天浩本就因先前的战斗导致全身上下经脉大部分受损脆弱无比，若是这血液流速过快，有可能遭到二次损伤。 只靠代天浩本身的调节明显是不够的，唐云曦决定动用灵力帮助代天浩稳住体内的血液流速。 这是一项十分困难的“工程”，唐云曦要保证自己的灵力输入适量——既要起到控制血液流速降低至正常水平，又要保证自己的灵力输入不会过多引起代天浩体内的灵脉反应从而进一步影响到脆弱无比的经脉…… 代天辰在一旁看着也只能干着急——在医术方面他纯是门外汉，更何况这种生死攸关之时的关键救治，他能做的也只有安静的看着唐云曦满头流汗的运转着灵力帮助代天浩挺过这个难关，在心中默默的祈祷唐云曦能够救回自己的哥哥。 云曦姐，你要是能救回我哥，我代天辰一定帮你劝动我哥这个木头凑和你成事，你以后就是我心中独一无二的嫂子——代天辰甚至都急到这一步了。 唐云曦在成为族长前就是作为唐家的药堂首席弟子，她接收治疗过许多的族人，虽然不能说是东方龙族医药方面的第一人，但也是族内公认的医术和药理天才。 门外，唐云墨也是取来一瓶幽蓝色的液体，“姐！这是苏陵分堂能找到的最高品质的千年幽蓝海灵参液了。” “好……”唐云曦实在是不敢分神，她背对着唐云墨，“帮忙……给他喝下去……” “我来。”代天辰接过了药瓶，蹲下身来，轻轻的捏住代天浩的下巴，让代天浩轻启嘴唇，然后小心翼翼的将这药液给代天浩服下。 “没事的……哥……没事的……”代天辰小声呢喃着。 “唔……”唐云曦感受着输入代天浩体内灵力的反馈，无数的信息涌入她的脑中，而她需要将这些信息分辨整合，以便进行细致入微的灵力输送控制。 那些复杂交错的血网，那些脆弱无比的筋脉，那些濒临崩溃的神经…… 唐云曦闭眼咬牙，努力接收着这些信息，豆大的汗珠自她额头渗出她的手也在微微颤抖着，但她也在凭借着意志稳定住自己的输送。 但这样对她的身心都是巨大的消耗与考验，她是在一面接受着海量的信息一面进行着超高难度的输送，这对她而言是前所未有的挑战。 不行，我不能松懈…… 坚持住啊，唐云曦，再坚持一会就好…… 唐云曦默念着。 无论是谁，现在自己是一名医者，救治患者就是自己的天职。 更何况，躺在自己面前的，是他。 为了天浩…… 下一秒，代天辰和唐云墨都感受到唐云曦在极速吸收周围的灵力，两人见状虽然不知道有何作用，不过既然需要灵力…… 唐云墨轻轻将手放在唐云曦背后，释放出自己的灵力供给唐云曦使用。 不过唐云曦实力为二次觉醒级别，唐云墨一次觉醒九阶巅峰也无法供给太久，很快唐云墨只觉得头脑一晃，天旋地转的眩晕感传来——她的灵力已经枯竭了。 唐云墨摇摇晃晃的向后倒去，代天辰连忙上前一步扶住了她。 “别管我……姐姐现在需要大量灵力供给……去帮她……” 代天辰也没犹豫，将唐云墨扶到一旁安置好后，立刻来到唐云曦身后，的确如唐云墨所言，唐云曦周围产生了强大的吸力，似乎在拼尽全力吸收可以利用的灵力。 “云曦姐，唐突了。”代天辰也是伸出手放在唐云曦的背后，开始输送灵力。 代天辰二次觉醒二阶的实力完全足够为唐云曦提供她所需要的灵力，在代天辰的帮助下，唐云曦睁开眼，开始了自己的行动。 蔚蓝的灵力自唐云曦身上散发，一双晶莹剔透的琉璃般的白色龙角自唐云曦额上长出，唐云曦本来蔚蓝色的双眼在此刻变为紫色，片片白玉龙鳞也浮现在她的脸庞与双手上。 唐云曦全力催动了自身的龙化。在这个状态下，她对灵力的掌控将更上一层次，也有更多的精力去应付这些海水一般无法数尽的信息。 此刻的唐云曦多上了一种难以言喻的美感，那双紫色的眸子和一头白发相衬相映，那本就绝美的容颜在此刻眉头紧皱神色凝重时更显得别有韵味。 代天辰也不敢松懈，他释放出灵力，全数供给给唐云曦，他能够感受到唐云曦此刻的灵力消耗十分巨大，怪不得需要如此多的灵力来供给。 三人已经尽了全力在帮助代天浩身体内的状况恢复正常，代天浩体内的血流和灵力脉络渐渐止住了恶化崩溃。 不一会，代天浩那本面如死灰的面庞逐渐有了些许血色，那些伤口也慢慢有了血丝涌现游动。 有效！ 唐云曦心中一喜，继续咬牙稳定着。 这注定是一场持久战。 …… 无边无际永无尽头的黑暗中，无声无息的静默。 我的意识……回来了？ 代天浩的意识再度复苏。 我……还没死？ 突然，一点萤火自代天浩眼前浮现。 光？ 代天浩睁开眼，看着那一缕光亮，伸出了手。 好温暖…… 意识迅速的回归，代天浩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在飞快的重塑，手中的萤火亮光愈发耀眼，周身的黑暗逐渐消散褪去，熟悉的体感归来。 有人在帮我。代天浩立刻明白了这一点。 他用力的握拳，手中的萤火飞散，化为漫天的星火，彻底点亮了这片黑暗的空间。 代天浩的身体彻底塑形完成，他难以置信的看着自己的双手，恍如梦幻。 “切，你咋没死呢。”熟悉的声音传来。 代天浩扭头看去，红发的“自己”背对着他。 此刻代天浩倒还庆幸这位依旧存在。 “你还好吗？”代天浩的语气没了以往的敌意。 “哼，不怎么好……倒也死不了。”红发的代天浩语气依旧不那么友善。 代天浩靠近了一步，红发的“代天浩”转过了身。 代天浩愣住了。 红发的代天浩满脸的血污，面部全是伤口，手臂上血管膨胀，似乎都要涨破手臂喷涌而出，前面的衣物也已经破烂不堪不成样子，鲜血模糊了他的胸膛，在那模糊的血肉下，森森白骨可见。腹部的伤口也没好到哪去，他一直用手捂着腹部，避免更多的血液流出。 他刚想上去帮他查看伤势，却被大声喝止。 “别过来！滚远点！” 红发代天浩捂住胸口，踉跄着转身远离代天浩。 “老子还死不了，不需要你的可怜。” “带着你所谓的道义……滚远点。”他艰难的笑着，“我早说了，只有力量——没有力量，你什么也做不到。” “这一次，我赢了，靠的是实打实的力量，不是你那什么狗屁道义……”话没说完，一口鲜血从他口中喷出，但他坚定的抹去，继续说着。 “累了……安静歇会。别来烦我。” “我能做点什么吗？”代天浩突然问道。 一阵沉默后，红发的代天浩捂着腹部的伤口断断续续的笑着。 “谁也帮不了我。” “他们在等你……走吧。” 说完，一阵灵力冲击自他身上散开，击退了代天浩。 “记得见阿瑶的时候，打扮的好些。别让她担心……” 说完，红发的代天浩消失在代天浩的视野中。 他看着那位消失的方位，久久不愿离去。 “谢谢……” “我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