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龙帝国纪武宁江畔（二）
巍巍云山重，浩浩武宁雄。 千古兴亡事，于此山河中。 明裕步于云山脚下的武宁江岸，他的脑中浮现出这首文远在十多年前云山之战后作出的诗句。 千古于大多数人类而言只不过是一个虚无缥缈，不切实际的概念。 普通人的一生，再如何长久，也不过一百左右。 就算是修炼之人，不过也是五百余岁，若无法破境，死亡对他们而言也是十足的威胁。 但对他明裕，对他和他的同时期好友们，千古这两字，却是真实的，是的确存在的，是亲身经历过的。 五千年过去，许多东西都变了。 他的外貌未变，但内心已是苍老无比。 若要说这五千年来有什么东西变化不大，也便只有文远这诗中的神州河山了。 “嗯……”他闭上眼，感受着云山的灵力流动。 云山自古以来便以秀美景色闻名神州，但自多年前的那一战后…… 即使景色依旧，明裕还是能感受到隐藏着的死亡气息。 他自然听闻过这一战，也知道这一战的结果。 十多万人永远的于此地安眠。 这里已经不可能再变成原来的模样了。 他很快登上了云山的顶峰。 他看到了熟悉但又陌生的身影。 白发少年模样的男子手扶着一旁的石碑，远眺着东方的山川河流。 “我迟到了。”明裕说着走上前去，与这男子并肩而立，“文远，没久等吧？” 文远回首，露出了一丝浅笑。 “无妨，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路上遇见了个龙族的小卒子。” 闻言，文远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你怎么处置的？” “本来是要杀了的，但想到今天是个特殊日子，忍住了。” 明裕看着脚下的武宁长江，缓缓道来。 “给了他一点小教训，就任他去了。” “难得。”文远似乎很赞同明裕的做法。“我还以为你会给他挫骨扬灰了。” 明裕不自觉的“呵”了一声，摇了摇头接着问道。 “说吧，找我是为了什么事情？” “我打算去见她了。”文远看着东方说着，“我要去往穆州。” 明裕愣了一下，看向了一旁的文远。 过了许久，他还是忍不住的开了口。 “认真的？” 文远没有犹豫的点头。 “这么些年了，我也该面对她了。” “不，没这么简单吧？”明裕脱口而出。 “几千年没见都无事发生，你现在要去找她，别告诉我你突然开了窍想通了。” 文远似是被说中了，他没有回应。 “又是因为那个姓代的西方小子？”明裕看了一眼文远扶着的那块碑文。 天龙昂首腾云雾，秦公于此破万敌。 “文远，我可记得你以前没这么爱管闲事的。”明裕此刻的语气中带上了明显的不悦。 “一个混血的小家伙，你对他倾注这么多的资源和感情……” “别迷了心。” 文远只是回话，“十年。” “什么十年？”明裕反问。 “十年前我第一次遇见他的时候，他如无根浮萍飘荡在大陆四处，那时的他实力不过一次觉醒九阶二段，对我来说是个无关轻重的无名小卒也不为过。” 他看了一眼身旁的碑文。 “十年，短短十年之间，他已经名震天下，他与一帮普通人，建立了一个新的帝国，一个新的时代。” “也是短短十年，他已经达到了二次觉醒三阶，这等天赋……” “像，太像了……” 可这句话没有说完，一股强大的威压瞬间自明裕周身散开，云山上的所有生物都感知到了这滔天的压力。 “够了！” 明裕大喝一声。 “像？像谁？” 这是无情的质问。 “天下英雄豪杰如过江之鲫，自古到今哪里少了人才与领袖？”明裕乌黑的眼瞳中燃起了一丝怒火。“就算是当年的始皇秦政，我也只觉得比得上天恂十之六七。” “不……”他很快就补充了一句 “别拿任何人与天恂相提并论，谁都没这资格！” “更别说是一个来历不明的混血种！” 他猛的跺脚，灵力自山巅席卷开来，甚至冲散了天际的云彩。即使远在数十里之外的人们也微微感觉到地动山摇。 文远的白发在空中飘动，他抬手隔空一握，由明裕散发的灵气威压顿时被压缩。 “悠着点。”文远语气平静，“这里可经不起你发脾气。” “五千年了，别一提到天恂就不受控制，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也是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明裕闭上了眼，收敛了锋芒。 “几千年了，我就这脾气，改不了。” 他还补充了一句。 “也没人能让我改了。” 文远走上前一步，拍了拍明裕的肩膀。 “天恂的伟大从没有人可以质疑与否认。” “我们都是那个时代的人，没有人比我们更明白这一点。” 明裕高大的身躯衬得文远略显矮小，但文远的形象在明裕眼中却一直是高大可敬的。 若要说谁是暨天令使中的武力代表，毫无疑问是他明裕。 同样，若要说暨天令使中的思想之巅，那无人可与文远比肩。 “我已经见了太多，自虚空入侵始，自人龙两族统合而分裂，刀兵相见……” 这是文远的自述，也是明裕的所经。 “然后是漫长无期的春秋列国……” “九州分百国，秦皇定一统。” “千年的诸侯裂土分疆，直到天命予秦，六世之烈，挥师万场，一统河山。” “直到今日，天龙新立，神州易主。” “在你们隐居于山川河流之中时，我走了太多的路，遇见了太多的人……” “但千年来，自天恂远去后，唯有代天浩一人，让我感受到了曾经的感觉。”文远坚定的看向明裕。 “这是我的直觉，这是我的判断。” “他会成为第二个……不，正如你所言，我不该将任何人与天恂做对比。” “他只是他，他将完成历史的大任。” 明裕不自觉的一愣，他很少听到文远用如此肯定的态度与如此宏大的字句来描述一个人。 “大任？你指的是拔除衰败破败的秦帝国建立一个新帝国？”这是明裕心中代天浩所能做到的最大的事了。“我不否认，改朝换代的确算得上天下大事，但对修炼之人来说，这还算不得至高之业。” “岂止？” “他将完成两族之间的再次相一。” “将这个世界，恢复到它本该应有的面貌。” 一阵沉默。 “所以，你才要去找苏筱？” “没错。” “天恂离去前，将决定权给了我们所有令使。岁月寥落，如今只剩下我们三人。”明裕的语气十分凝重。 “我与苏筱自然不如你见多识广，眼光狭隘不少，若是在以前你看中的人我不会有什么怀疑。” “但你要知道，你要把天恂所遗留下来的那些，给一个身上流着龙血的小辈……” “我只怕他承载不了我们的期待，达不到我们想要的结果。”明裕直截了当。“文远，我请你时时刻刻记住，不要让天恂的遗产蒙羞。” “再好好考虑。”明裕难得的耐心劝解。“你要真的想好了，我便陪你去穆州见苏筱。” “这十年时间，已经证明了我心中所想，他够资格也有能力继承我们的衣钵。”文远没有犹豫，“这便是为什么我要在十年前的那场战乱中出手帮助他们建立起新帝国的原因。” “这些年代天浩的风评如何你也一定听得到，不是吗？” “我们的要求——品德，实力，心性，他都达标甚至远超我的预期。” “为期十年的考察吗……”明裕喃喃自语。 “既然如此，准备好就出发吧。”明裕望着东方。“穆州离这可还有着不少的路。” “随时出发都可以……” “但我不确定我能否说动苏筱。”文远的脸上露出不确定的神色，“这些年我与你好歹还见过不少面，但对她……” 他翻弄起手指，明裕安静的看着。 “差不多该有百年了。” “真就是一面未见一字未谈。” 明裕抱胸沉思片刻，“苏筱她，好像是在穆州的……在穆州哪个地区来着？”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是在穆州的兰溪，那里是吴家的辖区。”文远从脑中浩如烟海的信息中提取出了他想要的答案。 “吴家……他们最老的一辈家长是不是叫吴昙？”明裕也回忆着，“当年他还是一次觉醒八阶在外游历时，我指点过他一招二式。” “应该是的……每十年一次的神州集会上，各大家族的掌权者都会向我汇报情况， 我见过这位吴昙，七百多岁，二次觉醒三阶左右。”文远的记忆着实让人惊叹，千百年的记忆没有让他感到力不从心。 “既然要去人家的辖区，自然也是要先打声招呼的。”明裕似乎不怎么乐意，“既然是你要去见他，那到了位置后的诸多礼数就交给你了，你知道的，我不喜欢这些文绉绉的一套。” “哈哈哈，无妨，这又有何难？” “沿着武宁江一路东去，尽头便是穆州，事不宜迟，即刻动身吧。” 云山之上，两道身影极速而出，冲向天际。 “文远，不妨来比试一场！”云霄之上，明裕雄浑的声音回荡着。 “比什么？” “看看，谁先到穆州！” “你呀你……”文远嘴角微扬。 “难得你有如此兴趣，我当然乐意奉陪。” 豪迈爽朗的笑声响彻天地。 “如此，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