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竹词第六十一回
入夜十分,顾同山身边没了旁人,张姨娘才从别的屋子搬过来床褥,在旁边的罗汉床上头随意铺卷下,晚上守着顾三爷伺候。府中主人相当细心,连小灶热水一应俱全,厢房里留着俩个婆子守夜,碰见什么情况还能搭把手。
顾青竹随遇而安,在哪儿都能睡的好,但船上坐的腿困腰酸,夜里洗漱过坐在被子里,依然浑身不适。
颂安看她一直捶腰,挽起袖子帮着揉按良久,再让颂平端了盆热水泡脚,如此弄完,顾青竹觉得好些,睡前还吩咐颂安,明日定早早叫自己起来,要亲手煲汤给父亲喝。
可真到第二日,顾青竹僵着身子半晌,怎也起不来了。
小腹像有凉气一劲儿灌进去,阵阵作痛,腰上麻木的怕是没了知觉,看不见的地方有股热流缓缓淌了出来,顾青竹没吃得猪肉还没见过猪跑?早先程瑶在延福宫不舒服,她还给人出了主意,放在自个儿身上,硬是半支着身子神游良久,才开口叫来颂安。
“姑娘还可再睡会儿子。”颂安想她是要起床,方才看了看正屋,张姨娘才沾着枕头休息上。
顾青竹红了红脸,不知怎么就张不开嘴,踌躇着道:“你帮我拿套换洗的衣裳,还有被褥估计也需要换换。”
颂安听得一头雾水,细细琢磨了下,才突的松了眉头,嘴边笑道:“姑娘可是来了月信?”
开天辟地头一回,她羞也是光明正大,梗着脖子点点头,稍微不安的移动着双腿,想赶快去好好淋沐浴一番。
“奴婢这便请人烧热水,不过姑娘可不能像往常那样窝在浴盆里头。”颂安点到为止,把她按回床上叮嘱道:“待会儿水好了叫您,这时候万万不能着凉了。”
女子来葵水是好事,意味着之后结婚生子延续香火,普通人家做母亲的,会敲来红糖煮水给自家孩子喝,顾青竹没了母亲,祖母她们又在汴梁,全指望颂安颂平张罗。
沐浴完的顾青竹在她指点下,别别扭扭绑上月信带,走一步,不由自主的想扭头看看有什么奇怪的地方,那样子逗得颂安咬了嘴还止不住笑。
“有何可笑的。”她气鼓鼓的扁起嘴,瞥她们一眼:“当初你俩也不见得好到哪里去。”
张姨娘眯了会儿,起床时顾青竹正巧端着骨汤进来,泸州比京师热的多,带着稍厚点的衣服统统用不上,许府下人更一个个穿的清凉,像她这种身份打扮必须得体,还选件竖领的薄裙,七姑娘居然换的比昨日还厚,半点风都不透。
询问后方知道她来了葵水,当即接过汤,催着她继续休息,而顾青竹的确撑的辛苦,纸上得来终觉浅,到自己身上才知道其中不易。
说话间,沈昙请了许郎中给顾三爷把脉,顾青竹紧张的背过身,选好位置站着,脚底生根似的半步不动。
检查一遍后,许郎中没有保留的将自身见解告之他们,果然如沈昙昨日猜的那般,烧是烧,但再说什么坏脑子的话是危言耸听,最后还笑呵呵的拍着他说:“沈大少爷如果不是天之骄子,老朽千方百计也要把你收做关门徒弟了。”
屋内众人听后高兴不已,张姨娘打消了顾虑,一心一意的给顾同山煲汤更换食谱,顾青竹每日除了待在父亲身旁,就回屋休息,沈昙见她衣着不符泸州天气,说过两次带她出门买些成衣,都被各种理由推辞了。
连客气都不客气。
前后落差太大,沈昙少有的心浮气躁,往常一目十行的书,现在盯着一页,再翻不下去。
商陆从顾同林身边跑腿儿完,正哼着小曲儿,见主子冷冷盯着桌头的书卷,那凶神恶煞之态比在校场上大杀四方都可怕,战战兢兢踮脚围过去:“主子,这是谁又惹您动怒?我告诉沈靖,立刻把他办了!”
沈昙幽幽扫他一眼,冷淡的能将人冻出冰碴子来。
商陆马上从善如流道:“我这就滚去屋里睡觉!”
屋内重新静穆,沈昙略微头疼的捏住眉心,只觉被人牵动心神的滋味甘苦难言,但他不是坐以待毙的之人,思索片刻,决定明日无论如何要把顾青竹带出去。
这么打算,也真如此做了。
接连拒绝人家多次的顾青竹深感愧疚,虽然身子还不爽利,但还是答应沈昙上街逛逛铺子。
泸州街道狭窄的多,蜿蜒曲折,很难找到条笔直的路,大概正遇见每月一次的市集,人群熙熙攘攘,街边推车挑担子的小贩兜售着自家的货物。中央一方空地中,架了两根高杆,之间固定横木,只见位瘦弱裸着上身的男子蹭蹭几下爬到顶端,扮作神鬼嘴里吐出烟火来,围观人喝彩声掌声不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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