媳妇快长大第8章 “相公”回来了
二舅娘摸摸盆沿,皱着眉头说:“不到十五,不束发,不必那样讲究,更何况咱们是庄户人家有谁家守全乎了。”二舅娘叹口气接着说:“不过你娘家倒是读书人家,子浩这么小就知礼守礼。”
我勉强扯着嘴角笑笑:“算什么守礼,不过是全了子浩一片心而已。”
二舅娘看我难过,就换了话题:“上次你二舅带过去的馍吃完了吧,舅娘去发点面,再给你蒸些你回去带着。”我跟着二舅娘去灶间:“舅娘我也会蒸了,不用麻烦,再说还要拿鞋子,太多了我提不动。”
孩子们在院子里玩老鹰捉小鸡,引的邻家的小孩看的热闹,一起搭伙去门口玩。最后我也没强过二舅娘。吃完饭我提一篮馍,眉儿抱着捆好的鞋,文静子浩手拉手,我们告别二舅娘回家去了。
初五早上,孩子们一早醒来就兴奋得很,不吃早饭就提着篮子,去西边的那条路上挖野菜——这两天荠菜有点过时,也挖点婆婆丁——他们“三众一心”:等大哥回来一起吃。
我算计时间,把屋里的家具齐齐擦干净,角角落落扫一边,做好饭温在锅里,又烧了一锅水,预备他回来梳洗。
手叉腰,在院子里左左右右打量,简直完美,我在心里给自己竖起两根大拇指:太棒了,这样漂亮能干的媳妇,舍我其谁。心里的小人双手叉腰仰天大笑。正在得意就听到门外小家伙们的欢呼声:“大哥回来了,大哥回来了。”我收拾好脸上的表情,务必做出贤淑样。
拉开大门,看见孩子们簇拥的人,我张开嘴巴,怎么也压不下去脸上吃惊的笑。
对面的少年看着小姑娘脸上的笑,矜持的在嘴角抿一点笑说:“子珍我回来了。”我怕忍不住喷笑出来,急忙转身撂下一句:“我去灶间给你打盆热水,你跟弟妹们先进屋歇歇腿。”
进了灶间,坐在锅洞前再也忍不住,捂着肚子无声的哈哈大笑。这真不能怪姐,你能想象《西游记》清风明月披着褡裢的样子么。他还不如人家清风明月,人家好歹穿的长袍,他穿靛蓝细布浅绿色交领薄棉袄,腰系土黄色腰带,下身穿和棉袄同色薄棉裤。这都不可笑,可笑的是他的头发:总角。我去,实在不能忍“哈哈哈”我心里的小人已经跪在地上捂着肚子捶地大笑。这就是姐的男人,这形象太搞笑了吧。
刘文用看着灶台前,捂着肚子肩膀笑的一抽一抽的子珍有些莫名,不过高兴总比难过强。也不追究只是揭开锅盖给自己打水洗脸。
我听到声音严肃了下脸色,抬起头看见他的发型,咬紧下唇也压不住脸上的笑,连忙低下头使劲抿住嘴唇,抿了好几次才抬头憋着笑说:“你先洗,我把饭端到正房去,咱们等你一起吃呢。”说完不等他答复就把锅里的饭端走。刘文用摸摸自己的头发,没占什么。
我低着头吃饭,一边给自己做心理建设:他本来就是这样子,再说天天来担水的刘银宝,也是总角。村里男孩,除了太小没留发的,都这样。淡定、淡定。可是一个笑疯的小丫头说,这就是姐的男人。“扑哧”有一个没忍住的笑喷出来。
三个小家伙一边给嘴里划拉饭菜,一边好奇的看着不时喷笑的大姐。刘文用忍者没摸头发,打算吃完饭去看看镜子,心里有几分疑惑。
吃完饭,我去灶间烧水洗锅,孩子们围着大哥叽叽喳喳,一会说卖花,一会说村里的孩子,零零散散。刘文用只是笑着听,偶尔问两句,很是耐心。看我收拾好,他从褡裢里拿出几根麻杆糖,哄了弟弟妹妹出去玩。
“子珍,跟我来。”他背起褡裢领我进了西屋。在桌旁坐下从褡裢里拿出一串当十大钱:“这是这个月的工钱。”说完细细的数出五十枚,推给我:“这些留着买菜、买水,每天拿出一枚,不能多了,如果没用完”他指指桌上的匣子“放进去和第二天的一起用。剩下两百文的还存在柜子里的布包里。村里谁家有红白喜丧或是满月寿诞之类,我托了隔壁田婶教你,你从里边拿钱去随礼。”我点点头听他接着说“上个月元宵节东家还一人赏了一百文,我这里还有六百文。一会我去田婶那里问问,看给你和子浩一人做身夹衣要多少布。明天我去镇上扯回来,再买点油盐。衣服我托二舅娘帮着做,能省五十文工钱。”少年沉默了下,吸口气有呼出来,接着说“如果还有剩的钱就给你也存在柜子里。天慢慢热了,你看村里的娃们穿夹衣就给子浩他们换上,眉儿穿你以前剩下的,文敬穿眉儿剩下的。”
随着呼出来的那口气,少年的肩膀耷拉下来,不过很快又振作起来。听着他的这些安排,我才发现这个家里的经济这样紧张,我怎么会天真得以为,每天不花超三十文就行,怎么会以为日子还有富余。看着明明可以作为学霸在学堂里嚣张的少年,被生计困住。看着这个一心一意养家糊口的少年。我在心里说:我会帮你。
我偏偏头:“不用做衣服了,黄婶给一人做了两身。二舅娘给一人做了一双布鞋,还有你的呢,二舅去服徭役做民工临走还给我们送草鞋了,还有油盐,我都买了。”
少年想了想好像不缺什么,就把剩下的钱都推给我:“那你都存起来。”
我思索了一下,从我去西渡村卖花开始,所有的事详情讲了一遍给他听:“我要去卖花,子浩他们哭着要跟············卖花总共得了两个银裸子并六百七十五文··········我买了六斤细盐花了三百三十文,好贵啊············后来我还是提着馍回来了。”
少年静静的听我说。等我说完,满目愧疚心痛的看着我:“辛苦子珍了,等我长大,大舅娘就不能欺负你了。”
我一直没觉得被谁欺负了,可是当他满是愧疚心痛的看着我,我忽然觉得,自己好委屈:十岁的我面对一个中年妇人,我真的好怕她打我。
少年把我抱进怀里:“喜儿不怕,文用哥很快就长大了不怕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