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君相逢安然一生第17章 假小子与鼻涕虫
陆安然看着自家两位家长进了门，小拖车还摆在门口，就赶紧放下手中的杯子出去接手。 “你们今天出门可真早，我都还没醒呢。”陆安然边推车子边说。 “饭吃了没？”陆卫东问道。 “吃了，没吃完，剩下的搁冰箱里了。” 赵红到厨房给自己倒了杯水，喝了一口，就回到客厅，拉着陆安然坐到沙发上。陆安然被老妈的举动搞得有些糊涂，她这是要做什么？ “丫头，你猜我和你爸今早去大润发碰到谁了？”赵红急不可耐地说。 “这她哪能猜到，都多少年没见了。”陆卫东听到老婆的话，插了一句。 “听老爸这意思，这个人我认识？”陆安然反问道。 “没错，小时候，你还经常带他来家里玩。”赵红给女儿一点提示。 “萧露露？”陆安然试着报了一个人名。不过好像也不对，我只带她去过家里几回，算不上经常。 “不是你同学，是你还要小一点的时候，我们没搬家以前。”赵红又补充道。 “你让我再想想，不会是鼻涕虫吧？”陆安然有点不敢相信。 “没错，就是他。没想到吧，人家现如今可长成一米八的帅小伙了。可不像小时候那样， 胖墩墩的拖着鼻涕到处跑。”赵红颇有点感慨，这时间是过得真快，孩子们大了，自己也老了。 “那还真是缘分，我记得那时候他天天跟在我后面跑，像个跟屁虫。不过，你还真别说，我们那时关系可好了。我记得搬家的时候，我没能找到他人，还急得哭了鼻子。现在想起来，当时真是有些丢人。” “你还好意思说呢，我跟你爸托朋友弄了辆小货车搬家，你倒好，非要跑林阳家门口坐着，说要等他回来，见不到他，你就不搬，又哭又闹的。我让你爸强行把你拉回来的时候，你哭天喊地的，把开车的师傅都吓到了，以为我们把你怎么了。我记得当时他还问你爸，孩子都哭成这样了，要不要先不搬了，等改天再搬。我和你爸当时真是尴尬极了。” “真是对不住，女儿那时年少无知，让父母受累了。”说着陆安然就站起身来朝着老妈拱手作揖。 “真是服了你了，一天天的没个正行。这辈子指望你做大家闺秀是没可能了。”赵红有些无奈。 “妈妈，你不要保持不切实际的幻想。不过，老爸，平心而论，我现在的性子比起小时候那是收敛多了吧？”陆安然找老爸评理。 “要求不能太高，安然同学现在已经进步不小了，脾气可比小时候好多了。”陆卫东赶紧出来作证。 “那还不是因为她小学毕业前还和班里男同学打架，那男生打输了气不过，跑去跟老师和家长告状，为这事，我还被叫去了学校。那时我就告诫她，上初中以后不许再跟个假小子似的，打架闹事。”说起这事，赵红就有点无语，谁家丫头能这么野，恁是把高一个头的男同学打到哭。 “谁叫那小子犯贱，我中午好好地在那里写作业，他就搁旁边捣乱。没事就揪女同学小辫子，要不就是逮虫子到处吓人。我早就看他不顺眼了，当时不过是找了个机会，在毕业前狠狠收拾他一顿。我这也算是为全班女生讨回公道了。” “听听，这是什么话？你还真把自己当成武侠小说里执剑仗天涯的女侠了？” “老婆，你不要激动，有话好好说。我觉得女儿这事做的也没错。那男生受了教训，以后就不敢做什么出格的事了，让他知道女孩子也不都是性子软弱可欺，这样没什么不好。话说回来，林阳那小伙子是真不错，要不是他今天出手，你妈在超市估计得和人闹起来。”老陆同志毫不吝惜对林阳的夸赞。 “今天发生了什么事？”陆安然有些好奇。 “你老妈今天买鸡蛋的时候，促销架子上只剩最后一板特价鸡蛋了，她下手比别人快一步。结果跟你妈抢鸡蛋的那个女的，胡搅蛮缠地非说是她先看到的，在那嚷嚷，引了一大群人过来围观。” “然后呢？妈，你当时没认怂吧？”陆安然急着问老妈。 “这怎么可能！看那女的架势，我就知道，她平时这种事没少做。这样的人就是欺软怕硬，你妈我怎么可能向这种人低头？想都不要想。我本来还打算和她掰扯掰扯，结果你猜怎么着，林阳突然就站出来了，挡在你妈我面前。他帮我澄清了事实，说自己看到了争执的全过程，还告诫那女的有监控，不想把事情闹大担责任就老实一点，道歉了事。结果那女的看自己没落到好，就灰溜溜地跑了。“ “这样听起来，那鼻涕虫还蛮给力。现在都能仗义执言了，不错，不错，我心甚慰。” “什么鼻涕虫，鼻涕虫，叫着多难听！那都是小时候的事情了。人家现在可大变样了，不仅长得浓眉大眼，英俊帅气，还是南大毕业的高材生，去美国深造，还在硅谷工作过，前段时间才回的国。” “那他还认得出你们？”陆安然继续问道。 “要不说巧呢，他说刚看到我的时候就猜想是不是我，站出来帮我说话时才确认真的是我。还说你老妈我和他印象中一样，没怎么变。” “妈，你是听到林阳那小子说你没怎么变，你心里高兴吧？果然女人啊，都是喜欢听好听的。”陆安然吐槽道。 “本来我是想让他来家里吃饭的，但是他临时有事走不开，不过我加了他微信。一会儿，我把他微信推给你，你加一下，和他聊聊。你们小时候关系那么好，都失联这么多年了，况且我们还换了城市，这样都能碰上，你说是不是缘分? 林阳这小伙子是真不错，进退有度，谦逊有礼,他让我加微信的时候，还懂得让我先出示二维码，由他来扫，就这一个细节，我就知道这孩子教养极好。他知道我和你爸爸是坐公交车去的超市，还特意把我们送到车站才离开的。” “行吧，那我先加他微信和他聊聊。毕竟我和我这兄弟是好多年没联系了。”说着陆安然就端着水杯准备回房。赵红赶忙掏出手机，把林阳的微信推送了过去，还不忘叮嘱了一遍，“我把微信推过去了，你记得加啊。” “知道啦，不会忘的。”说着安然就进了房间。 听到没动静了，赵红才站起身来往厨房走，陆卫东正在厨房忙活，他把推车里的东西一件件往外拿。“老头子，你说林阳和咱丫头有没有戏啊？我现在听她叫人家鼻涕虫我就难受。你说她不会把林阳当哥们处吧？”赵红有点担心，这丫头感情这么迟钝，要是把林阳这么好的男孩给错过了，那可就真是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你不要担心，他们现在重新联系上了，总归是好事。时间都那么久了，两个人都长大了，各自都有变化，小时候的相处模式是做不得数的。万一丫头和林阳聊着聊着感觉变了呢？不要说你，我都觉得林阳这小伙子不错，长得帅气，做事情也稳重。现在年轻人喜欢垂钓的可不多，能静下心来研究棋艺的就更少了。你看看老陈家那小子，还不是天天只知道打游戏？要我说，咱们没事就给二人创造点相处的机会。女儿虽然感情迟钝，但林阳，一看就是个情商高的，只要他有心，这事我觉得能成。”听到老婆大人的顾虑，老陆连忙安慰。 陆安然回到房间，拿起手机准备看一下时间，就发现老妈已经把林阳的微信推了过来。 她打开了微信，点开名片，发送了好友申请，就耐心地等着，但始终没有收到确认，可能在忙，迟点再看看。 林阳这头刚到家没多久，维修师傅就上门了，他帮他把空调柜后面的板子拆了下来，仔细检查了一番，发现是冷凝器脏了。他将冷凝器上的污渍用溶剂清理了一下，就把机子复原测试，机子重启后就恢复运作了，并没有什么其他问题。因为没有更换零部件，维修师傅在收了清理费和上门服务费后就离开了。 刚刚只顾着和师傅说话，林阳一直没翻手机，等他拿出手机时才发现微信界面跳出了一个好友申请提示。他很快意识到这很有可能是陆安然，于是他连忙点开通讯录，就发现一个带着大熊猫图案的微信头像静静的躺在新朋友列表里，他激动地点了确认，接着又发送了一个微笑的表情，而后就拿着手机坐到沙发上等着。说不激动是假的，他太想她了，这种失而复得的心情，让他此刻有些坐立不安。 他明白自己需要冷静一下，于是起身给自己倒了杯水，才重新走到沙发那里坐下。而那些儿时的记忆开始慢慢涌现。 他们家刚搬到合肥的时候，他才五岁，那时候父亲刚刚从巢湖教育局调任到合肥。他们一家三口就挤在父亲单位分的两居室里，那时候的居民楼可不像现在，都是只有五六层的板楼，没有电梯。出了巷口没多远就能看见庐州烤鸭店，每天早上都有人在店门口排队买鸭油烧饼赤豆糊，桂花酿，隔老远都能闻到喷香的鸭油味混着甜丝丝的桂花香。 他小的时候长得又矮又胖，因为鼻炎常年拖着鼻涕到处跑。初来的时候，母亲就交代他要多交朋友，因为以后他就要留在这里读书生活了。其实他一点不喜欢这里，巷子里的孩子听不懂他讲的巢湖话，经常恶作剧捉弄他。更有甚者，拿嚼过的大大泡泡糖往他衣服、头发上粘，他只要一哭闹，那些讨厌鬼就会把他团团围住，边转圈边喊“鼻涕虫，爱哭鬼”。有的时候，他回家，母亲看他身上、头发脏兮兮的，弄得不像样，就知道他又被欺负了，但是法不责众，母亲又不可能挨家挨户去闹，只能在家里和父亲发脾气，说他堂堂一个教育局的干部，居然连自己的儿子都保护不了，实在窝囊。夫妻俩当时因为这事没少吵架，后来他怕父母吵架，只要一被欺负，他就躲起来，生怕被家里人看到。就这样，他在来合肥后的一年里，性子愈发沉闷，也不爱说话了。即便后来母亲把他送到临近的幼儿园上学，他也是尽量不说话，搞得幼儿园的老师一度认为他有自闭症。 他永远记得他和陆安然相识的那一天。那一天，像往常一样，放学后，他就背着小书包往回走。因为幼儿园离家很近，他一般都是自己回去，母亲很少去接。父亲常说男子汉大丈夫，从小就应该多锻炼，胆子大了才不容易受欺负。结果走到巷口的时候，就被经常欺负他的于胖头给堵住了，“鼻涕虫，听说你舅舅从香港给你买了一整套的变形金刚？什么时候拿来给我玩玩？”“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装什么傻，是想挨揍是吗？”说着于胖头就猛地推了他一把，他一时没来得及反应，一屁股墩坐到了地上。他看了下四周，竟然没什么人，想来这小魔头是瞅准了时机堵他来的，一时竟不知道如何应对。小魔头依旧不依不饶，走近身去掐他的脸，不一会，他的脸就被掐红了，眼泪流了出来。但是他并没有哭闹，只是握紧拳头朝对面砸去，奈何对方块头太大，力气远胜于他，对他这不痛不痒的反击毫不在意，转而扯着他的领子准备继续施暴。 “你在干什么？放开他！”这时候陆安然突然从天而降，仿佛一颗救星。陆安然当时刚从烤鸭店买完烧饼，正准备回家，途经巷口的时候就看到一个大块头正在欺负小孩，她二话没说就开口呵止，并跑了过来。只见她扎着双马尾，身穿夏季校服，胸前还系着红领巾，她一把打掉于胖头揪着他衣领的手，把他护到身后。他从后面还瞥见她左臂上别着一个鲜红的二道杠袖标。 “你是哪个学校的？怎么在这里欺负小孩？”她个子不大但气势很足，丝毫没有畏惧。 那于胖头可能是不想被小丫头落面子，愣是没松口，“关你什么事？我今天就欺负他了，你能怎么着？”“今天这事，我还就管定了，你再动手试试。”小姑娘一点没退缩，还放了狠话。 没想到于胖头被小丫头这话给激到了，居然伸手过来拽她，没成想被她动作敏捷地避开了不说，还就势绊了一下右腿。小丫头趁着这个劲头，直接用手压住他两个肩膀就把他往地上摔，一套动作下来行云流水，一看就是练家子，把身后的他都给看呆了，这小姐姐可真厉害。 于胖头也是没想到，这小丫头看着瘦不拉几的居然能有这样的身手，觉得这么下去不是办法，只得服软。临了，了陆安然还警告他，不许他再欺负人，要是下次再被她瞧见，不仅要揍他还要领他去学校见老师。就这样一场霸凌因陆安然的仗义出手被遏止了，从某种程度上，陆安然就成了林阳的救星。 因为这次意外，两人交换了姓名还成了好朋友。林阳担心被欺负的事被下班的母亲察觉，不敢回家，陆安然便把他领回家让赵阿姨帮他清理了衣服。林阳心里觉得不好意思，决定将舅舅送给他的变形金刚转送给陆安然，于是第二天他就拿着擎天柱在巷口等她。可陆安然却并没有收，即便他看得出她很是喜欢。他当时就问她为什么不收，她却说大丈夫行侠仗义凭的是一腔热血怎么能贪图他人财物。现在回想起来，那丫头，估计是那会儿武侠电视剧看多了，把自己当做行侠仗义的女侠了。但她一本正经的模样却深深烙印在他心里。 后来，陆安然知道他因为口音的缘故，内心自卑，不愿与人交往，就抽时间帮他练习普通话。 再后来，他上小学了，和陆安然在一个学校，陆安然还是有事没事就过来找他玩，怕他因为性子太闷没朋友，就在学校和别人胡诌，说他是她表弟，让同学多照顾。因为她成绩好又是中队长，班里的同学都对她很是客气。也是从那时起，他在学校里慢慢交到了新朋友。 由于陆安然的热心，赵阿姨和陆叔叔是知道他的情况的，有时候父母下班晚了，他就被陆安然领回家写作业。赵阿姨看他性子腼腆，还经常准备小点心和水果给他吃。大概是受陆安然开朗性子的影响，他的话也变多了，人也渐渐适应了学校的生活。母亲当然看得出他的变化，在问及原因的时候，他只是说在学校认识了一个很好很好的姐姐，帮他教训了欺负他的坏蛋，还帮他交到了新的朋友。他那时就希望能永远跟陆安然在一起，虽然有时候她会开玩笑喊他鼻涕虫，但只要能快快乐乐地相伴着长大那又有什么关系呢？他想可能当陆安然在巷口搭救自己的时候，他对她的感觉就与旁人不同了吧。只是那时他们都还太小，而他自己也没有意识到心底的这种情愫。 然而幸福总是短暂的，三年级的暑假，父母带着他回巢湖探望外婆，没想到那一别，他就再没了她的音信。当他拿着从老家带回来的花生酥去陆安然家敲门的时候，却被对面的阿姨告知，陆安然一家已经搬走了。听到这消息时，他心慌意乱，手足无措，跑到巷口抱头痛哭，花生酥也散了一地。由于他哭得太大声了以至于引来不少街坊邻居围观。小卖部的刘阿姨听到动静，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伸出头来张望，在认出他后，才返回屋里。等她再出来的时候手里便拿了一个紫色的电子宠物蛋，他一眼就认出那是陆安然最喜欢的玩具。那时候，学校里刚刚流行养电子宠物，他原本和陆安然说好了，倘若这次他考了第一名，等从外婆家回来了，陆安然就要把宠物小鸡借他养几天。听刘阿姨说，其实陆安然搬家前来家里找过他两回，但是一直都没能见到他，无奈搬家的时间已经定了，也没法再拖。刘阿姨还说她走的那天，哭得很伤心，哭天喊地的，让人听了都肝颤，她最终还是遵守了约定，把宠物蛋丢给了刘阿姨让她代为转交。 林阳在沙发上静坐了一会，便起身走进书房，从书桌的抽屉里把那枚宠物蛋拿了出来。这么多年过去了，电子宠物蛋早已经老化得打不开了，但不论走到哪里，林阳都一直把它带在身边。因为摩挲得久了，宠物蛋背后的印花贴纸都掉的差不多了。此刻，林阳心里充满了感激，他感谢老天爷愿意给他机会，让他能与陆安然重逢，他也暗暗下定决心，这一次他一定会握紧她的手，不再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