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此青绿，不负春光第114章 灶神节（二）
黄昏，李大力忙完自家的事之后，又回到赵氏这里。 他要带着大牛到灶房准备‘送灶’。 当地风俗‘男不拜月，女不祭灶’，因此家里只他二人来完成此事。 灶房里已经摆好了供桌，上面放满了贡品。 李大力向设在灶壁神龛中的灶王爷敬香，并用糖涂了灶王爷的嘴，而李大牛则用酒糟涂抹了灶门。 相传，灶君朝天，曰人间善恶于玉帝，以行赏罚。置糖炉口，则粘不复能语；酒糟涂灶门，谓之‘醉司命’。 接着将画着灶王爷像的纸揭下，与纸扎的马一起放入灶中烧掉。在此过程中李大力嘴中念念有词，李大牛则站在一旁稚嫩的脸上全是肃穆。 据说，如此这般灶王爷就能从烟囱里爬出来，与烟一起升天了。 请灶君吃吃喝喝，醉饱上天，上天言好事，下界保平安。 待一切事情完毕之后，全家人在堂屋围坐一起，准备开饭。 早上和晌午都是随便对付了一口，这会儿所有人都已经饥肠辘辘。头两刻钟里，几乎没人开口说话，都在埋头苦吃。 赵氏善厨艺，明明乡下食材单一，又缺乏调味料，但她就是能把简单的菜色做的鲜嫩可口，食之有味。 唯一可惜的就是没有辣椒，前世的周小溪可是个无辣不欢的主，来到这个时空每日的吃食都能淡出鸟来。 不过环境大过天，她也开始慢慢适应了。一个嚼粗饼子都能品出香甜的人，适应能力还是很强的。 也就是在这种特殊的日子里会忍不住怀念一下。 另外，这里过小年居然只吃粘糕不包饺子！ 怕露馅，周小溪连问都不敢问。 不过过年的时候就能知道了，若是大年三十都没有饺子那么她基本可以确定这个时空大概是没有这种吃食的。 想想就有点遗憾呢！ 前世的年轻人哪怕过年没啥仪式感，但也是要吃饺子的，没吃饺子就感觉没过年。 但周小溪可不敢把做法说出来，这根本没法解释嘛！ 不过关于辣椒的事，倒是可以私底下找小楠打听打听。辣椒可是一味中药，说不定回春堂就有呢！ 只要让她弄到辣椒籽，明年就在院子里种满，说不定还能赚些银钱呢！ 一家人有说有笑的过完了灶神节，乡下人买不起鞭炮，也舍不得点太久的油灯。 于是饭后借着月色在村里走了两圈消食后，都各回各家休息去了。 翌日，周小溪起了个大早。 自打来到这里之后，她就没睡过懒觉。一开始是生活所迫，到后来也就成了习惯。 她习惯性的先把大门打开，却差点被门外一个蜷缩的身影给吓个半死！ 克制住放声尖叫的冲动，她拼命捂住了嘴巴。 因为她发现蜷缩着的那个人应该是个女人，细看之下还有些熟悉。 那人也听到了开门声，有些无力的抬起了头。只见她脸色苍白血色全无，眼睛红肿还布满了红血丝，显然是一夜未睡。 那人看到周小溪惊恐的表情，张了张嘴，一开始还没能发出声音，又使了些力气才嘶哑着开了口： “小溪你别害怕，是我大妞。” 周小溪也认出了来人，她慌乱的想要把人扶起但力气太小没成功，就赶紧跑回院子里叫人。 最后是赵氏和李氏把人给架起来扶到房间里的。 直到一碗糖水下肚，又抱了好一会儿滚烫的汤婆子，张大妞才终于缓了过来。 赵氏满脸都是不赞同，但看这姑娘虚弱的样子也不好多苛责。 她心疼的说道： “大妞，你在门外待了多久，为啥不叫门呢？万一把自己冻出个好歹来可怎么办？！” 张大妞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啪嗒啪嗒往下掉，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她在家辗转反侧睡不着，天刚刚有点光亮就出了门。当时她根本没多想，不知不觉就走到了赵氏家门口。 或许在她潜意识里，这里才像家吧，可惜并不属于她。 周小溪抱了抱大妞，温声问道： “大妞姐，你家里是不是出什么事了？而且还是跟你有关的？” 张大妞惊讶的抬起了头，眼泪顺着脸颊滑落到了尖尖的下巴上，好一会儿才掉了下来。 “小溪，你是怎么知道的？！” 李氏听后有些着急， “大妞，你就别藏着掖着了，有啥事说出来，咱们一起想想办法。” 张大妞终于一五一十的把事情都说了。 昨日灶神节她爹不仅对她态度大转变，饭桌上还给她夹了好几次肉。 惊的大妞食不知味，到最后有些消化不良。 于是她只好在众人都睡下后一个人在院子里悄悄的散步消食。 然后就听到了她爹和她娘的对话。 她爹打算把她卖给城里的大户人家做丫鬟，等她再大一些说不定还能爬上主家的床，捞个妾当当…… 大妞她娘一开始不同意，但是被她爹几巴掌就给打老实了。 她就知道，她娘根本护不住自己，可每次的失望还是很心痛。 她娘总劝大妞忍忍，再忍忍，等将来嫁个好人家就能解脱了。 张大妞才不信！她娘不就嫁了个恶棍么，整日对她们娘俩非打即骂。 还记得小时候她还不怎么懂事，但是看她爹打她娘，自己就哭着求她爹停手。 好像就是从那时候起，他爹也开始打她了。而她娘只在一边默默流泪，别说拦阻，声音都不敢发出来。 从那时开始，张大妞的世界就是黑的，看不到一丝光亮。 直到，她遇见了周小溪。 她能被赵氏和李氏认可做那些稀罕的物件儿，多亏了周小溪。 那时她太紧张，手里的钩针都拿不住，脑子里一片空白，更别说能听懂赵奶奶教的东西了。 是小溪把她拉到一旁，柔声安慰，还给她冲了一碗很甜很甜的糖水。待她平复了心情，才找回了之前利落的双手，勾出了大家都满意的样品。 那碗糖水的味道她至今还记得，哪怕她已经去过城里的酒楼、吃过了山珍海味。 那碗糖水依然是她这辈子尝到的最美味的东西。 她原本以为这辈子终于有了希望，只要她好好干活，就能挣很多的钱。那她爹看在银子的份上也会对她好点。 哪怕将来不嫁人也是好的！ 可是，就连这么小小的愿望，他爹也无情的给打碎了！ 为什么大家同为女孩，小溪还有兰香姑姑都被家人爱护有加，而自己却要遭受这么多的苦难呢？！ 张大妞眼里的光渐渐消散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