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花楼:十年生死不思量第237章 李莲花你别死
笛飞声动了动嘴唇,前面的李莲花抬手一扬,剑锋抖袖而出。 “这地方有问题,先打出去。” 笛飞声看向他,也攥紧了手中的长刀。 一群孩童暴怒出声,握着匕首朝二人冲了上来。 笛飞声提刀格挡,抬掌运气将他们震开,并不下杀手。 这是他数十年的梦魇,哪怕亲自捣毁了笛家堡,也驱散不了缠绕多年的噩梦。 然而这些孩子,像是不会受伤不怕疼一般,无论倒下多少次,都能站起来再冲过来厮杀。 一道身量稍高一些的黑衣人握着弯月刃,混入人群中快步突进至笛飞声身后。 李莲花婆娑步一点,飞身上前去挡下一击。 铮—— 一声清鸣,那人手中的弯月刃被打落,却转着圈飞了出来,径直划开了李莲花的咽喉。 笛飞声瞳孔骤然一缩,“李莲花!” 手中刀快过思绪,嗤的一刀贯穿那黑衣少年的胸膛。 李莲花咳嗽了一声,喉间豁开一道口子,鲜血潺潺的往外流。 他倒了下来,笛飞声连忙快步上前接住他,慌乱的伸手去捂住李莲花的喉咙。 “老笛……” 笛飞声眼眶泛红,一贯低沉的声音有些颤抖,“我在,李莲花……” 他紧紧捂着李莲花不断渗血的咽喉,可湿热的血液不断从他的指缝里溢出。 他掌间不断蓄力,悲风白杨不要命一般渡过去,却如同石沉大海,掀不起半分波澜。 “李莲花,李莲花你别死!” ……………………………… 李相夷回到了四顾门,再度恢复到日复一日的繁忙。 可他总是恍惚,总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 江湖上正值多事之秋,实在没有那么多时间让他恍惚深思。 直到门中传来消息,单孤刀约战金鸳盟三王,死在了扬沙谷。 而后,师兄遗体被盗,他携带四顾门一众兄弟打上了金鸳盟总坛,势必要抢回单孤刀的尸骨。 他提剑孤舟渡海,与笛飞声正面对上的一瞬间,突然生出一股很浓烈的感觉。 一种浓厚的无力,像是被安排好的宿命。 “不对,不对。” 对面的笛飞声皱起眉头,“什么不对?” 李相夷低头握少师,抬起来在手里细看,“哪里都不对。” 笛飞声冷冷看他,刀锋骤然出鞘,“废话少说,拔剑。” 少师颤振,战意几乎突破剑鞘,临到决战之际,没有过多的时间容他考量,只得拔剑而战。 这一战,他碧茶毒发,肩头被笛飞声一刀贯穿。 以半招输给笛飞声,坠入东海。 海水将他拍上岸边,醒过来后,他回了四顾门。 听到四顾门上下怨声载道,眼见肖紫衿解散四顾门。 他坐在房中,拆开了阿娩临战前送来的信。 一字一句的看过去,一颗心也一点一点的,沉入谷底,空洞得犹如死灰。 眼泪打落下来的时候,他又生出一股恍惚来。 这些事情,太熟悉了。 他好像在哪里听过,一桩桩一件件,说的都是他现在所经历的。 “李相夷……” “李相夷!” 有人在叫他,像隔着一层厚重的绵帛。 “怪了,这没中毒也没生病的,怎么叫不醒呢……” 缓慢的,渐渐的清晰起来。 是谁来着,这念叨声很熟悉。 这人是谁来着?就在嘴边了,再想想,再想想…… “李莲花……” 他轻喃出一个名字,那一瞬间,四周所有的景物都在倒退。 扬沙谷,四顾门,云隐山……最后定格在漫山遍野的桃花。 李相夷豁然睁眼,呆呆的看着眼前的人影。 李莲花蹲在他面前,逆着天光和桃花。 见他醒了,可算松了一口气。 又看他泛红的眼眶,好笑的揶揄。 “哟,咱李门主这是做噩梦了?” 李相夷没做声,盯着他看了许久,许久许久,才点了点头。 “做噩梦了。” 这给李莲花整不会了,本来还想嘲笑一下他,结果真扎肺管子上了,这下多多少少带点愧疚。 李莲花叹了一声,抬手拍了拍李相夷的后背安抚。 “梦都是反的,忘了就好,忘了就好。” 这话一出口,下一刻就被李相夷抱了个满怀。 “不能忘。” 李相夷皱着眉头,很坚定的道。 李莲花只能尽量顺着他,“行行行,不忘不忘。” 刚才的梦境太真实,好似当真渡过了那么多的岁月,一睁眼却回到了原地。 梦境里身中剧毒,天地之间无处可去的孤立无援与茫然,因一时意气害得门中五十八位兄弟葬身东海的悔愧,还有拆开所爱之人一封绝别信时的悲凉荒芜。 都如缚丝结茧一般紧紧缠绕在心间,让他隐隐作痛。 这些对他来说,只是一场梦,一场没有李莲花的梦。 可这些对李莲花来说,是切实经历过的。 他想起李莲花简单几句就交代的过往,心口密密麻麻的泛起刺痛来。 李相夷不知道,这十年李莲花到底经历了什么,才让他能将过往说得如此云淡风轻。 他一想起那具枯骨的消散,心里就发慌。 抱着李莲花许久许久,清晰的感觉到面前的是个活人,才缓慢收敛了情绪,松开李莲花。 李莲花本想问问这小子做了个什么噩梦,又觉得好不容易稳定下来,还是别招惹他好。 他将目光转向另外躺在边上的三人,心中盘算着也不知多久会醒。 “李莲花,李莲花……” 睡梦中的笛飞声开口叫了两声,眉头紧锁,面色发白。 李莲花赶紧迈步上前,握着脉门给他探了探。 “奇怪,脉象都没什么问题,怎么一个两个都这样呢。” 李相夷喝了一口水,简单的平缓心绪,这才看向四周。 还是那片桃林,他们甚至连脚步都没挪动一下。 李相夷猜测道,“可能是什么阵法导致的幻术。” 他有些奇怪的看向李莲花,“你什么时候醒的?” “我在树底下坐着等你们,然后睡着了。” “一觉睡醒,四个都在边上躺着呢。” 李莲花说着,抬手探了探笛飞声的额头,满头都是细密的汗,脸色也越来越白。 他还在小声念叨,“李莲花,别死……” 李莲花听了觉得晦气,“啧,这人怎么做梦都梦见我死……” 笛家堡内。 李莲花已经合上了眼,手无力的垂落下去。 鲜血染红了他的衣襟,还有笛飞声那双手。 笛飞声感受到他的生命力在不断地消散,无论用什么样的法子都无法挽救。 眼底烧红的狠戾与怒意,几乎将他整个人燃起来。 他抬手握起长刀,迎着那些冲上来的孩童砍过去。 一刀接一刀,砍杀许久,那些人却仿佛生生不息,如何都杀不完。 桃林中的李莲花左看右看,觉得这人脸色越来越白,十分不对劲。 直到他嘴角溢出鲜血,越发焦急起来。 看来若是叫不醒,是真的会死在梦里。 “老笛,老笛!” “笛飞声……” “赶紧醒醒,李相夷要跟你决斗。” “你金鸳盟让角丽谯给炸了。” “笛飞声!” 李莲花抬手拍了拍笛飞声的脸,不住的扬声喊他。 就在他急得险些收不住力道抡笛飞声两巴掌的时候,那双眼豁然睁开了。 眼底都是暴戾的杀意,直到看清李莲花那张模糊的脸,才散去狠厉,有些怔愣。 李莲花长长舒了一口气,下一刻,就被笛飞声一把掐上了脖子。 说是掐倒也有些过了,好歹没怎么用力。 李莲花不知道他梦见什么了,后仰躲了一下没避开,索性也就由着他掐。 直到感受到李莲花脖子上跳动的经脉,笛飞声才缓慢的松开了手。 “你没事就好。” 李莲花暼他一眼,“我能有什么事,你可盼我点好吧。” 笛飞声难得没回嘴,抬眼看向周围。 还是那片桃林,边上同样靠着桃树的李相夷看过来,眼底有几分担忧。 他沉着声音问道,“这是什么路数?” 李相夷回他,“像是什么幻术,也不知是什么时候中的招。” 想了想,又看向李莲花,“我和老笛都是你叫醒的,那你呢?” “你是什么时候醒的,你在幻术里,又看到了什么。” 李莲花摇头,“我睡了一觉自己醒的,没做梦,也没看到什么幻术。” 他头上趴了好几天的燧弇抖了一下翅膀,李莲花这才明白过来,他没有陷入幻术,可能与燧弇有些关系。 李相夷与笛飞声对视了一眼,没有再说话。 李莲花去叫边上躺着的另外两人,喊了半天,却半点动静都没有。 这两人看着脸色比李相夷和笛飞声好上不少,看着跟睡着了似的,还挺祥和。 笛飞声盘膝运功疗伤,李相夷屈膝搭肘坐在原地,看着有些走神。 桃林中很宁静,风很轻,阳光很暖。 李莲花索性往对面的桃树下一坐,打算眯会儿。 李相夷察觉到他坐下,抬头看过去,身形猛地一僵。 他撑身起来,快步走到李莲花面前,抬手一把将他拽了起来。 “我说你这人……” 李莲花这刚坐下就被他拽起来,刚要开口骂上两句,对上李相夷一双担惊受怕的眼,一时间所有的不忿都被他咽了回去。 李相夷说,“别坐那儿。” 李莲花回头看了一眼那棵树,又看了一眼李相夷。 莫非那棵树有什么玄机不成? 又回头看了两眼,看不出什么门道,李莲花便没有再细究。 这儿不能坐,那别地儿总行吧。 他迈步走到笛飞声边上,理了理衣摆坐下。 这回他是盘膝坐下的,李相夷没有再阻止他,只是走到他身边跟着落座。 三个人坐在一块儿,笛飞声时不时抬头看一眼他的脖颈,李莲花被他看得后背发凉。 终归还是止不住问出了一句话,“你俩到底梦见什么了?” 两个人出奇一致的沉默了,李莲花啧了一声,左看一眼,右看一眼。 算了。 这桃林之中幻境重重,三人虽然醒了,但还有两个躺着的。 要带走两个人,还有他们的包裹行囊,实在有些费力。 主要是看地图带路的那个还躺着,需得再等上一等。 正值午饭时间,索性边吃边等。 李莲花从油纸中取出馒头,一左一右递了一个。 好在齐知源有先见之明,用防水的油纸包吃食,不然昨个那么一泡,怕是都要坏。 递出的馒头被挤得有些干瘪,被一只干瘦黝黑的小手接过去。 一个清秀可爱的女童偏头看着骨瘦如柴的小少年,见他急不可耐的快速啃食手里的馒头,又给他递过去一个装粥的土碗。 小少年抬起头,满是泥污的脸上,清亮的一双眸子格外显眼。 头顶上一块红色斑纹,看着也格外的显眼。 小男孩接了土碗,一口粥一口馒头就着吃。 “你叫什么名字啊?” 小姑娘也不害怕,在他边上坐下,软糯糯的问了一句。 小少年顾不上回话,他饿了很长时间,狼吞虎咽的吃小女孩带来的食物。 他不说话,小女孩就自己说自己的。 小女孩叫三丫,家里有两个姐姐,还有一个小弟。 因为排行第三,所以叫三丫。 她问小少年,“你是从村子外面来的吗,外面是什么样子的。” 少年吃完了东西,这才与她说话。 少年叫齐知源,是从京中逃难来的贵族,的确见过不少外面的事物。 一路流落至此,遇上的都是欺负他的他挑了些有意思的跟小姑娘说,把小姑娘听得入了迷,很晚才回去。 那天三丫回去,因为偷了家里的馒头和粥挨了一顿好打。 一路走了这么久,三丫是唯一不嫌弃他相貌,给过他温暖的人。 后来齐知源在这里定了下来,靠着上山砍柴维持生计,慢慢在村子边上住了下来。 再后来三丫年纪大些了,家里的小儿子要上私塾,父母就打算将她卖到镇上做丫鬟。 齐知源拦下了他们,花了所有的积蓄,以五两银子买下三丫留在身边。 这一年,三丫十二岁,齐知源十五岁。 齐知源教三丫功夫,两人相依为命长大。 村里人都说,三丫是阿丑的童养媳。 传出去的闲话一句比一句难听,三丫却并不生气。 她是愿意给齐知源做童养媳的,她觉得他是世上最好的人。 因为一碗粥一个馒头,疼她爱她护着她这么多年。 直到三丫十五岁这年,身量高挑了,出落得亭亭玉立,被镇上的有钱大户看上。 那大户找上三丫的父母,出了二十两的高价要买她做妾。 平日里恭谦有礼的齐知源看着实在太好欺负了,那对蛮不讲理的父母丝毫不顾及已经将女儿卖过一次的事实,当天晚上绑了三丫,将她卖入那家大户。 温和淡然的齐知源第一次发了狠,提着一把柴刀杀了一路,浑身染血闯进了那家大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