槲木多殇,何以飘零去第76章 羊皮卷
桌上的饭菜已经放凉了。 木清眠一手支着头在旁边打起了瞌睡,像小鸡啄米似的,一点一点的。 夜里风大,木清眠冷得缩了缩脖子,正准备起身去关窗,脚却麻得走不动道。 在凳子上又揉又按,缓了半天才一蹦一跳地把窗户关上了。 门依然没锁,他不知道槲寄尘什么时候回来。 锅里的水已经从温热到彻底凉了,木清眠草草洗漱后,就窝在被子里暗自神伤。 龙暮来找槲寄尘,却见他一副久等丈夫归家的怨妇模样,忍不住问道:“你这是怎么了?槲寄尘呢?” 木清眠一脸哀怨地坐在床头:“没怎么,他不在,你找他是有什么事吗?” “那他去哪儿了?” 木清眠难掩失落,回他:“不知道。” 龙暮这到有些好奇了,忙问道:“这就奇怪了,平时他都恨不得把你拴裤腰带上,走哪儿带哪儿,现在他去了哪里你居然不知道?” “你们吵架了?” 吵架吗?那也不算吵架吧,顶多就是槲寄尘单方面的不得劲儿而已,木清眠自认为自己可没和人吵,他甚至还想解释来着。 头靠在床架上,没好气道:“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不过,我还真不知道他去哪儿了,找也找了,人也问了,都说没看见。” 龙暮少年老成地点头,摸着下巴思索道:“你说,他会不会没告诉你,就是不想任何人知道他去干什么去了,至于为什么连你也不告诉,我只能想到一个理由!” 木清眠抬头,十分好奇道:“什么理由?” 龙暮语出惊人:“嗨,这还能有什么理由,男人都一个样,得到了就不珍惜。要么是别有新欢,要么就是单纯厌倦了,对你就没刚开始那样那么喜欢了。” 说完还嫌不够震惊人,又来一句:“所以他才没跟你说,真是个浪荡子!” 木清眠叹气,翻了个白眼,说道:“听君一席话,实在堵得慌。你有事就说,没事我睡了。” 龙暮道:“哦,是这样的,安南爷爷找他呢,等他回来了你让他去安南爷爷那一趟。” 木清眠道:“行,等他回来了,我给他说就是了。” 龙暮也不多言,话带到就走了。 木清眠醒了又睡,小眠一会儿又突然惊醒,门大开着,狂风大作,吹得木门嘭嘭响。 蜡烛燃烧殆尽,有的是被风吹灭了。 残叶在门前打着圈,风未停。 木清眠起身望着黑漆漆的屋子,除了风声,什么也没有,安静极了。 槲寄尘还未归来,木清眠心里空落落的,难以入眠。 担心人真的遇见危险,木清眠跌跌撞撞的在黑暗中摸索着,穿好衣袜。 提了床头的剑,关门出去,准备去找人。 他实在忍受不了这种漫长而又无目的的等待了。 心里始终不安,莫名的恐慌不断侵蚀着心神,脑海里不停翻涌着各种不好的景象,在这样待下去,他就快疯了! 天空亮了一瞬,是闪电! 接踵而来的便是雷声,木清眠匆匆捞了一把雨具,把折好的油布包好,放进包袱里背好,又脚步匆匆赶向寨外。 豆大的雨点已经打下来了。 头戴斗笠,可木清眠还是感觉眼前模糊一片,他竟有些看不清路。 在闷雷声里,木清眠每走一步,都心跳如鼓。 又是雷雨夜! 此前自己昏迷不醒,被下药后,迷迷糊糊就离开槲寄尘,到了一处山洞,也是在一个雷雨夜。 如今,槲寄尘一天,大半夜过去了,还未归来,又是在一个雷雨夜,木清眠从没有那么讨厌这雷雨天! 云清衣到底有多少底牌,还未可知,这也是他对此前中毒的事只字不提的缘故。 一旦说了,槲寄尘势必会替他报仇,陷阱太多了,二人势单力薄,完全不能与之抗衡。 原之野也未曾和他透底,每次想单独找他时,他都刻意避开,木清眠生出一种孤立无援的无力感。 “嗒嗒嗒!” 脚踩水洼,显出深深的脚印,和嗒嗒的声响。 每走一步,木清眠从未觉得自己的脚步声如此清晰,像是踏上了一条未知归途的路,令人遍体生寒,胆战心惊。 鸟儿因淋雨,沾湿了羽翼,厚重的翅膀会成累赘,如此,鸟儿飞不起来,只能走到能避雨的地方,等待天晴。 木清眠脚步越来越沉重,在大雨滂沱里,隐秘幽静的条条蹊径里,晕头转向。 无头苍蝇会乱撞,可依然会撞到腐烂的食物上。 木清眠心茫然一片,却不该往哪儿走。 一下头脑发热,莽撞地冲出寨来,却迟迟迈不开脚步。 四下空旷的路口,木清眠孤独感油然而生。 他竟从未发现,等待和寻找,同样是一种煎熬。 雨声淅淅沥沥,沁湿了土壤。 树叶被洗刷得像新长出来的一样,一尘不染。 除开被风摧残的,野花更娇艳欲滴起来。 鞋袜都湿了,木清眠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凭着直觉选了一条路,木清眠重新踏上寻人的征途。 路口的风声、挺拔的松柏、绽放的花朵和淋湿的鸟儿,又见到了一个痴情人的背影。 雨丝细而绵长,不断侵蚀着人的心理。 至此,那人心底也潮湿一片。 两场雷雨,一场惊蛰万物生,一场椿咕寿命终。 只要一想到,自己失踪的那么些天,槲寄尘也是这样漫无目的地寻找自己,木清眠就难受得心疼不已。 总是忍不住想,那时,他也怀着同样的心情吗? 也是同样一句话没留,什么东西都没带,却快把他的魂带走了! 木清眠像个行尸走肉,连轴转地在林子里,山涧里,危险的坑洞里不停地寻找那某熟悉的身影。 自那天从寨子外回来后,安南便再也没出过寨子了,连他那间药草小木屋都很少离开,一直就是他的住所、药草房、医书典籍屋连轴转。 安南知道槲寄尘和木清眠都不在后,倒是没有多惊讶,仿佛早就知道一般,只淡淡点头,叮嘱龙暮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就行了。 木随舟还是老样子,紧紧盯住云清衣。 不过,原之野和龙黎却在一个平常的傍晚,也离开了寨子。 没人注意到他二人是何时离开的,一个太低调了,爱独来独往;另一个嘛,经常消失是常事,以至于他们都离开好几天了,才有人发现这事。 陆陆续续的,不知道为什么,寨子外面好像有什么魔力一样,吸引着那些江湖人出去。 墨城的李宿泱和漕帮的邵禹二人,依然是结伴而行,带来的高手自然是保护在他们左右。 云清衣不动,黄耕也没什么动作,但白云宗剩下的其他人却没闲着。 林寅早就在木清眠出去找槲寄尘的那个雨夜,也离开了。 漫漫长夜,寨子里的江湖人越来越少了。 好像自从那张陈旧的羊皮卷出现在寨子里时,一切就在潜移默化中改变了许多。 那是一个贪玩的小孩捡到的,上面是古老的苗族文字,和绘着大致地点的藏宝图。 标红的山顶上,是一株鲜艳诡异的药草,旁边还细心的注释:不死仙草,百病可医,起死回生。 小孩认不得几个字,也没当回事,正准备拿回家当个盖瓦罐的封口布,却被一个眼尖的江湖人抢了过去。 自此,抢图风波又起,最后的办法就是找村名翻译出来,各个门派都绘制一份,各凭本事得仙草。 魏洱激动得眼含热泪,带着淮水阁的人立马连夜就离开了。 吴府的人除了原之野以外,都很激动,原之野自然没管着他们,便随他们去了。 人好像都走得差不多了,七星教好像一个局外人,从始至终都不参与这些江湖门派组织的事项,活像个来体验苗寨风土人情的旅客,颇有些事不关己的模样。 村长似乎松了一口气,江湖人来势汹汹,又离开得差不多了,他这心里确实要放心不少,至少不会担心村民们会收到伤害。 前段日子的平衡杀人,可把他吓得不轻,至于凶手是谁,到现在也还没理得清,各方都损失了不少人,只能归咎于鬼神之说了。 龙暮很忙,白天上午要去安南的医书典籍屋里识药草,懂药理;下午去药草屋识药,煎、熬、煮、烘这些药;时不时还要受到安南老爷子的考验。 答不上来,或是答错了,便是受到来自安南手拐的一棍。 晚上还要去村长屋里汇报情况,看看那些江湖人有没有什么异动,龙暮苦不堪言。